機車的呼嘯由遠及近,撕裂了濃稠的夜色,怒氣沖沖而來。
“牟辛遠!”
聲音清亮,帶着幾分急切。
緊接着,機車在離幾人十來米的地方停下,一個修長的身影跨步下車,摘掉了頭盔。
滕靜言微微一滞。
邱霭已驚掉下巴。
聲音的主人太過熟悉,以至于倆人懷疑是幻聽,互相狐疑地看了一眼。
她穿着一件寬松的白色襯衫,下面是一身灰色居家服,紮着丸子頭,幾縷頭發散下來她也顧不上,額前的碎發被汗水浸濕,貼在白皙素淨的額頭上。
很明顯,她是從家裡趕過來的。
雖然和滕靜言邱霭都是同事,但季可桐的目光一直在牟辛遠身上。
看到他沒事,她似乎松了一口氣,緊繃的後背松弛下來,微微喘着氣,胸膛起伏不定。月光灑在她玲珑如白瓷的側臉上,照亮她深深的眼眸和微抿的唇角。
“你怎麼來了?”牟辛遠眼睛發亮,戾氣頃刻消散。
季可桐那雙明亮如星的眼睛,卻由剛剛站定時的焦急轉為怒意。
夜風拂過,牟辛遠站在原地,微微眯起眼睛,擡手擦了擦唇角,看着那個身影逐漸靠近。
牟辛遠開口,情恢複冷峻,但眼底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是這個雜碎打電話給你的?”
季可桐走近他:“我不來,你繼續發瘋?”聲音是她一貫的穩,但尾音卻有一絲顫意。
那個在紅毯永遠氣定神閑,在頒獎禮不卑不亢說有信仰、能堅持、不服輸的女明星,此刻丢了盔甲,袒露出軟肋。
“我發瘋?”
牟辛遠的冷峻從容在這一刻徹底碎裂,聲音裡帶着壓抑不住情緒,“說好了坦誠,可你什麼都瞞着我。季可桐,你到底把我當什麼?”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痛楚,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掙脫而出。
姚周目光在二人之間遊移,仿佛看着什麼天大的笑話,他看熱鬧不嫌事大般冷笑道:“你圖她美色她圖你年輕而已,言情小說看多了真以為自己是霸總?小牟總。”
姚周将“小”字說得格外咬牙切齒。
另一旁,滕靜言和邱霭對視一眼,邱霭挑眉,回以一個“撤”的口型。
兩人默契地同時向後挪了一步,試圖從修羅場悄悄跑路。
然而,就在轉身的瞬間,牟辛遠平靜道:“站住。”
明明,面對他們的是那一顆帶着怒氣的後腦勺。
滕靜言和邱霭的身體同時一僵,像是被定在了原地。邱霭無奈地歎了口氣,擡手揉了揉眉心,嘀咕:“還非要有觀衆看才爽嗎——”
邱霭還沒說完,牟辛遠大步流星走來,扯着滕靜言的胳膊,不由分說拉到季可桐身前。
“你們兩個活人在劇組,就能被欺負了?要不是前幾天飯局上王芝芝告訴我,我他媽真不相信,你們沒長嘴嗎,為什麼不打電話給我。”
要不是牟辛遠提起,滕靜言幾乎要忘了王芝芝這号人物。她可真行,在劇組追着姚周跑,見了牟辛遠又把姚周賣了。
但是姚周搶番位鬧得沸沸揚揚,也沒見牟辛遠給季可桐撐腰。
果然姚周說:“小牟總,讓番位是你爹拍闆的,你難道不知道?在這裝什麼好人。”
邱霭一頭霧水問滕靜言:“我也在劇組啊,姚……”他把“哥”字吞進去,“怎麼你了?”
……一整個《道心無二》劇組大亂炖。
滕靜言站在暗處,朝他輕輕搖搖頭。
邱霭了然,大拇指和食指捏起,沿着唇邊劃過。
姚周拿出手機照自己的臉:“我欺負她們什麼了?王芝芝在劇組敲我房門,我他媽沒開,她才到處胡說八道。”
牟辛遠頭低得像熟了的麥穗,“番位的事是我沒處理好,但是劇組的其他事……”
季可桐努力平複情緒,像知心姐姐般輕聲細語:“辛遠,咱們不是說好了,不介入到對方的事業中——”
“你不覺得可笑嗎季可桐,我先是你老闆,再是你男朋友,可是你什麼也沒有告訴我。”
牟辛遠仰頭,吸了一大口氣,這才平靜地看着季可桐,俯身替她整理被風吹亂的發絲,“我沒想惹事的,今天他居然好意思來跟我敬酒……”
從滕靜言的角度,牟辛遠指修長,動作輕柔,眼裡的光,比耳朵上的那顆耳釘更亮。季可桐整個人籠罩在朦胧的光暈裡,和她平時的樣子判若兩人。
她捋了下思路,牟辛遠和季可桐姐弟戀,未公開,姚周劇組幹那些事季可桐都沒告訴他,前幾天王芝芝說漏嘴了,今晚姚周又來套近乎,所以牟總爆發了?
滕靜言一直覺得,季可桐身上有種罕見的穩重,不會是輕易被感情左右的人。她居然會談姐弟戀,還是和牟總?
人真的是很奇怪的動物,在感情上的選擇往往與平時處事南轅北轍。或者,是因為把自己束縛得太緊,才會本能地被行事相反的人吸引吧。
就像高中的時候,每次見到應赫,就覺得吹到了另一個世界的風。
“行了,回去再說。同事也在呢,别耍性子。”季可桐說完朝滕靜言和邱霭點了點頭,算打過招呼。
她面向姚周:“後面道心宣發還要合作,我不想鬧太難看,畢竟辛辛苦苦拍的劇。”
這句話輕得像一片羽毛,卻重重地砸在滕靜言心上。她真的看重每一部劇,不論是大制作電影,還是小成本的網劇。就像她說過的,别浪費每一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