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手遞過來,就像是九年前把金牌遞過來的時候一樣,聲音低沉:“過來。”
她擡起頭,耳邊還有麻将聲。
叢雙饒有興緻地靠在大桌旁,雙手抱胸看着他們。
“哎不是,我說,你是被下降頭了嗎?在美國多少妹子追你,你瞧都不瞧一眼。”叢雙沒好氣地說着,表情比剛才生動了不少。
滕靜言有些不自在。
應赫又走近一點,把她從沙發上拉起來。
他的手很大,觸碰到她胳膊的瞬間,渾身的熱量都雀躍遊過去,發熱發燙,似乎想要争先恐後湧進他的身體。
滕靜言跟他一起從包間出來,她退了一小步,把頭發别到耳後說:“我還走不成,角色的事情還沒定。”
“成吧,我在樓下等你。叢雙嘴上不把門,人不壞,你看不慣他離他遠點就行。”
“好的。”
她回到包間,走到了叢雙旁邊,很認真地說:“叢總,一碼歸一碼,電影的事情,我希望您能客觀評估,我不能說自己百分之百合适,但是一定百分之百配合。”
叢雙唇角一彎,“尺度他知道嗎?”
滕靜言點了點頭,就聽叢雙又低聲罵了一聲:“艹。”然後想起什麼似的,難以置信問,“《流放雪嶺》你倆一起的看的?”
“嗯。”滕靜言誠實地點點頭,緊接着謹慎補充道:“他看了一點就睡着了。”
“……”
滕靜言繼續說:“但是後面我們又聊到了,他支持的。”
叢雙認命道:“既然生米煮成熟飯了,你要對他好一點,他在美國沒談過對象,純情着呢。”
“……”過了幾秒,滕靜言張開嘴說:“我會對他負責的。”
*
A市的初夏,大雨說來就來,等到散場,窗外大雨瓢潑,還夾雜着閃電。秦一和牟辛遠都有司機,大家從包間出來,直接到B2地庫,隻有滕靜言在一樓出電梯往大堂走。
她喝酒了,還喝了不少,這次不是雞尾酒,是茅台,走起路來暈暈乎乎的。
遠遠看見沙發上的應赫,她捂臉。
為什麼這兩天總是這個鬼樣子,他那麼自律的一個人,會不會以為她是毫無節制的酒鬼?
走近才發現想多了。
應赫安靜地靠在等待區的沙發上,睡着了,就像那晚在她家一樣。他的睫毛像刷子一樣,在燈光下投下一片陰影,唇色紅潤,看起來睡得很香。
滕靜言心疼,貓一樣靠過去,安靜地坐在他旁邊。
她聞到隻屬于他的氣息,消毒水味夾雜着木質香,就覺得安心。
可是很快,巨大的愧疚又籠罩上來,借着酒精的作用,在她心口橫沖直撞。
像落地窗外的大雨,毫無收斂地砸向地面。
酒店大堂吊頂很高,雨聲在夜裡來來回回,滕靜言心煩意亂。
他自己會覺得可惜嗎?
會的吧,畢竟連陸晴這樣的路人,在六院看到他時,都說他從光芒萬丈變得平平無奇。
穿上白大褂,戴上口罩,他不用言語,隻需要一雙巧手。手術室的燈光亮起,他隻與自己賽跑。
在西中時應赫說過,重來一次他會堅定地選擇北京。可是他到底為什麼會放棄呢,她隻是讓他遠離,從來沒有評論過他的選擇啊。
她很想問,卻又不敢,害怕答案是她接受不了的。也害怕,喚醒他的痛苦回憶,他會選擇遠離。
叢雙經過大堂看到他們,打了個響舌,“怎麼在這睡啊,去開個房間,挂我名兒。”
滕靜言舉起食指豎在唇邊,做了個“噓”的手勢,輕聲說:“再讓他睡會兒。”
等到叢雙的身影徹底消失,滕靜言才重新癱在他身邊。
一晚上精神高度集中,即便話說得不多,但五感全部調動着,生怕錯過了什麼重要信息。此刻回到應赫身旁,似乎已經花光了全部力氣。再加上喝了白酒,緊繃的弦松掉,渾身虛浮,像在大海裡漂着。
再次看向應赫時,他已經睜開了眼睛,正一動不動地看着她,一雙眼睛黑白分明,還泛着水光。
“滕靜言,你又喝酒了。”應赫眉頭舒展,看起來似乎心情不錯。
酒精肆無忌憚遊走,滕靜言怕在公衆場合做出什麼覆水難收的事,把手收到背後,坐直身體,含糊道:“以後會少喝,不要不喜歡我。”
“今天是良心發現,還是狀态不佳?”應赫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然後靠近她,呵出的熱氣湧進她的耳朵,一陣酥麻,“我以為,你又要占我便宜。”
滕靜言開口,不争氣地咽了口口水,“唔,你今天穿得比較整齊,我還把持得住……”她的臉上一片绯紅,不再是溫吞吞的樣子,反而充滿了生氣,帶着青澀的媚。
應赫看得失神,手剛剛擡起,滕靜言筆直地倒在了他身上。
幸好他一隻手及時扶住,滕靜言才沒臉朝下撞進沙發裡。
但滕靜言不但沒有道謝,反而在他的肚子上亂摸一氣。似乎是隔着襯衫影響到了手感,她皺起眉頭,粗暴地解開了襯衫的一顆扣子,直接把手伸進去,這才安心地又把頭靠在他的肩上。
應赫:“不是說把持得住?”
滕靜言腦袋不安分地在他頸窩蹭,慢騰騰說:“應赤赤,我剛剛……說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