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被五六道劍氣直逼面門時,曲徑第一個想的卻是:這些在洞内看守的弟子,倒是比師尊坐下的那些個弟子們要強上不少。
反觀那些弟子,他們完全不識得曲徑,隻知道這是一個能越過洞外重重關卡,手執佩劍品質上乘的修道之人,但隻要她身上未曾藏有品質高階的其他天靈地寶,便尚不足以為懼。
他們一個個緊繃着身體,隻需要蔚正卿一聲令下,便會在刹那之間取走面前這名女子的性命。
殺意已現,鋒芒之下,曲徑不自覺的驚出一身冷汗。
她單膝跪下,行宗門之禮,向那些不認識她的弟子們表明身份,對着站在那裡,一言不發的蔚正卿喊了一聲:“宗主!”
蔚正卿的眉頭此時已皺出了個‘川’字。
魔氣肆虐沖撞封印,封印之上的符文被鮮血所染就,呈霁紅之色流轉在漆黑一片的山洞之中。
蔚正卿久久不出聲,跪在地上的曲徑僵直着身體,不敢亂動分毫。隻是苦了站在一旁的幾名弟子,時刻緊繃着身體,握劍的手都因太過緊張用力而變得酸痛。
曲徑也在心裡暗暗叫苦,她心知這樣高度的緊張之下是極易出錯的,若是其中一名弟子一個不小心将劍拖了手,其餘的弟子便很有可能直接跟着一哄而上,叫自己在此地死個不明不白。
好在蔚正卿像是終于想出了對策,對着曲徑點頭,道了一個:“嗯。”字。
曲徑如獲大赦,她穩住自己的心神,張口道:“弟子曲徑受宗主所托,現已将賀禮送至風花雪月宗,前來向宗主複命。”
曲徑自然知曉此地并非是個複命的好場所,但面前出現之人是蔚正卿,總算得上是不幸中的萬幸。
宗門隐秘現在皆在她眼前,木已成舟,自難挽回。如今她是死是活,隻能走一步看一步,全憑蔚正卿的心思。
作為青山萬裡現任宗主的蔚正卿,一向寡言。
他已到而立之年,過往四十年來的歲月和所有經曆,都一一寫在了他的臉上,留在了他的聲音裡。
他問曲徑:“給楊宗主的賀禮他可還滿意?”
曲徑趕忙叩首,回答道:“楊宗主托我向宗主問好,他說靈狐即便是在青山萬裡也并不常見,用靈狐所鍛造的護甲和武器都非常合适,更何況宗主還有心用的靈狐毛做成了毛筆送予他,改日若有機會定然親自來青山萬裡道謝。”
蔚正卿不屑的冷哼了一聲:“風花雪月地處如此偏僻,他若親自來找我,怕也不是什麼喜事。”
曲徑不敢答話,隻能繼續保持這行禮的姿勢跪着。
沉默片刻後,蔚正卿才對着地上的曲徑道:“跟我來。”然後又扭頭對着其他的弟子道:“若還有下次,便都一并祭了這陣法吧。”
那些弟子跪了一片,曲徑不敢怠慢,趕忙起身跟上了蔚正卿。
蔚正卿帶着曲徑出了山洞,繞到了山洞的側面,在那裡打開了一扇暗門。
暗門之中是條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密道,蔚正卿從懷中取出火折子然後打着,走進了密道,曲徑緊随其後。
走了大概幾刻鐘,曲徑發現,這條密道并非是一條路通道底,其間有非常多的岔道,需要熟記地圖才不會走進岔路。她不敢問宗主其他岔路之中是否設有機關,但看這密道的曲折程度,也足以見其謹慎。
突然,走在前面的蔚正卿停下了腳步,他的手指在牆上比劃了一下,而後密道前便出現了一道門。
蔚正卿的所有動作都不曾經過遮掩,大大方方的讓曲徑看。
曲徑不自覺的打了個冷顫。這世上隻有死人不會說話,宗主越是不對她避諱,便越可能是有意取她性命。
曲徑跟着蔚正卿走出密道,密道的出口是個未掌燈的屋子。方才在後山雨勢尚微,此時屋外面卻已是大雨滂沱,屋内更是昏暗一片。
曲徑修為尚可,能夠在夜間視物,仔細觀察後,便發現此地的正是宗主平日裡處理宗門内外大小事務時所用的書房。
她自知自己撞破了宗門隐秘,心裡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蔚正卿踱步繞到書桌後,他從袖中掏出火折,俯首點上了油燈。
瑩瑩燈火映照冊冊書卷,夜雨寒風被擋在屋外,将原本置身于黑暗中的曲徑,拽回了人間。
蔚正卿同以往一般,坐在書房的座椅上。從曲徑的角度來看,隻是幾日不見,與自己記憶中相比,這一刻的蔚正卿竟已變得蒼老了許多。
歇了片刻,蔚正卿張口說道:“此次遣你去為風花雪月的新任宗主送賀禮,我本意是待你回來後,便正式将門内的一應事物一并交予你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