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影稍稍的松了口氣,老馬固然識途,卻不可能将自己拴在馬廄裡。也就是說曲徑已然回到宗門的可能性更大,而還能騰出手去拴馬,便說明應當并無大礙。
但即便如此,她既已回了山門,卻不上山練劍,也可謂是這十幾年來的頭一遭,怪不得巡山的弟子擔心。
陸影擡頭看了看天,隻是說話間的功夫,天光便已初亮,孤雲出岫,是個好天氣。
他回過頭來同那弟子道:“今日巡山辛苦,我稍後便會去曲徑師妹那裡探看她的情況。”頓了頓,接着道:“今日是無憂長老在正堂講課,快去吧,免得去晚了被罵。”
那弟子“啊?”了一聲,反應過來後,察覺到了自己在師兄面前失禮,于是又端端正正的同陸影行了一禮,之後便告退了。
他一邊走一邊在心裡叫苦,怎麼又是無憂長老,兩天前不是剛講過嗎?
陸影回到屋中,他将放在案上的書冊樓進懷裡,整了整晴山色的外袍便又出了門。
無憂長老是出了名的暴脾氣,他若無故缺席定然會引得長老不快,到時給師尊甩臉色不說,還會當面諷刺他作為青山萬裡的大師兄,是内定的下一任宗主,故意同他這古稀之年的老頭子為難。
曲徑那邊尚且不知具體的情況,但不宜拖延。
陸影決定先去正堂同無憂長老當面說明原因後再告假,接着便去看望曲徑,若隻是尋常病痛或是勞累,他看過以後也好放心。若是曲徑在歸途之中遭遇了什麼不尋常的事,他便要第一時間前去禀告宗主。
他是虛言長老的大弟子,所以跟随師父一起住在側峰。講學的正堂設立在主峰,主峰與側峰之間設有一條棧道,是為了尚未學會禦劍之術的門内弟子準備的。
虛言長老坐下弟子能走路到的地方,絕不禦劍飛行。
隻因為四位親傳弟子皆不喜好在宗門内禦劍,大師姐曲徑是覺着禦劍飛行華而不實且浪費氣力;二師兄曲庭少時修煉不勤,曾從劍上摔下來過,從此改用了武器;三師兄慕閑恐高,陸影倒是沒有如何複雜的理由,他隻是喜好棧道兩側四季不同的風景。
今日他如常從棧道往正堂走,卻在棧道盡頭被堵住。
虛言峰的一名弟子正守在那裡,看見他後趕忙迎上前,焦急的同他道:“大師兄,大師姐出事了,二師兄和無憂長老吵起來了!”
當聽到曲徑出事時,陸影的心便提了起來,再聽到曲庭同二長老無憂起了口舌之争,陸影便知此事并不尋常。
他趕忙安撫師弟,道:“你别着急,仔細講予我聽。”
那弟子原本慌了神,此時聽了陸影安撫,也稍微回了神,而後才同陸影道:“大師姐突然披散了頭發便過來了,無憂長老罵了她。可我們都能看出師姐的不對勁,二師兄想盡快将師姐帶回去,無憂長老不肯,非說是我們虛言峰的弟子在給他搗亂,二師兄氣不過,便頂了嘴,現在正僵持在裡面。”
陸影想了想,便對那弟子說:“你去宗主書房将此事禀報宗主,宗主聽到事情原委後一定會過來,我會盡量拖延到你們來。”
那弟子連忙點頭說好,之後便向着書房的地方跑了。
陸影向着正堂的方向疾步行去,離得老遠便聽到了裡面的動靜。
聽那弟子的形容,陸影原本以為曲徑隻是精神狀态不對,待到他進到正堂,親眼一看時,竟然被吓了一跳。
此時的曲徑披頭散發暫且不論,隻見得她面色憔悴,唇上也無血色。身上穿戴整齊的隻有中衣,中衣外面卻披了兩層外袍。一件應是她自己的,另一件則應當是曲庭的。
陸影的視線往下移,這才發現曲徑連鞋子都沒有穿,她腳下還踩着一件外袍,而一旁的慕閑此刻身上也未着外袍。
曲庭擋在曲徑的身前,看着面前的無憂長老,滿臉的防備之意。
若隻是衣着不妥,便由着無憂長老罵就是,但看曲徑現在的狀态,卻又肯定不單單隻是衣着的問題。
青山萬裡六百多名弟子此刻全在坐下,看着虛言峰三弟子曲庭同二長老無憂對峙。
陸影心道不妙,加快了速度往曲徑曲庭那裡趕去。
衆多同門都瞧見了大師兄,紛紛為他讓路。
一個滿含怒意的沙啞聲音在前方道:“你今日要是敢帶着她走出這個門,我就将你逐出青山萬裡!”
接着便是曲庭的聲音:“阿姐如今這個模樣,當務之急是去尋宗主或者大夫過來,長老為何非要攔我去路,莫非就這般不顧門中弟子的死活了嗎!”
陸影此時也顧不得許多了,将法力全部運到腳上,瞬間便到了曲庭和無憂面前。
他先是同站在曲徑身旁的慕閑使了眼色,叫他看管好曲庭,同時大聲叱罵道:“胡鬧!”,而後立馬轉過身來面向無憂長老,恭恭敬敬的行禮:“弟子陸微塵見過無憂長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