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不是喜好多嘴之人,但想到曲徑的模樣,還是不由得加了一句:“人生結交在終始,莫為升沉中路分。爾等皆為同門,還需互相照拂。”
衆弟子皆知曲徑在門中地位,再加上曲徑本身的性格,以往從不曾有人敢去招惹這位大師姐,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倒是叫許多人的心思活泛了起來。
他們紛紛行禮,回複蔚正卿道:“謹遵宗主教誨。”
蔚正卿點了點頭,環視一圈,突然發現在座這六百多名弟子中空出了個位置來,别的位置空下了他或許還不太清楚上面坐的是何人,但這個位置坐着的弟子乃是平日裡他與三位長老們關注的重點對象。
于是他問:“花下呢?”
坐在後排的幾名弟子互相看了看,終于推出來了一個人,小心翼翼的同蔚正卿回禀道:“禀宗主,宗主和衆位師兄離開後,眠雲師姐便逃課走了……”
蔚正卿:……
他忍不住伸出手指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聽說旁的宗門之中從來都是男弟子更讓人頭疼一些,他這青山萬裡就不同了,三位長老的親傳弟子中,總共就這兩個女弟子,沒一個是讓他省心的,他似是自言自語的說道:“越來越胡鬧了。”
衆弟子紛紛禁了聲,也沒人敢去接他的話。
不多時,巳時的鐘聲便在山中響起。
陸影禦劍去了以寂峰,今日可謂是他除了剛剛學習禦劍之術外,在宗門之中禦劍飛行最多的一日。
他先是去了專門負責處罰弟子的峰頂,從弟子口中得知了曲庭已經挨完了三十道金鞭,被慕閑送去了禁閉室。而剛剛那名被他安排來以寂峰領罰的弟子,恰好罰的也是禁閉。
陸影于是趕去了位于側峰的禁閉之地,還未落地便看到了守在一扇木門面前的慕閑,此時的他已穿好了外袍。
慕閑見他來了,兩人互相行過禮。陸影率先問他:“雲舒怎麼樣了?”
慕閑往那門中看了一眼,同陸影搖頭道:“挨了三十道紫金鞭,傷的不輕,禁閉室的條件不比虛言峰,我會安排弟子每日過來為師兄上藥的。”
陸影原本擔心三師弟慕閑雖然向來行事周全妥帖,但畢竟與曲徑相交甚少,如今卻聽慕閑主動詢問:“醫師可查出來了什麼?”
他這才覺得,大家畢竟是師出同宗,平時雖然不表現,但到底是有同門情誼在的,心中頗感欣慰,同慕閑道:“醫師說是‘失憶之症’。”
慕閑聽後一時沒能反應過來,遲疑了片刻才有些不确定的問道:“失憶?”
陸影點了點頭,而後同他說:“同孤雲一道返回宗門的師弟說,昨夜回程路上他們察覺到了魔族蹤迹,孤雲師妹在半路同他分開,很可能是返回去探查時遭到了魔族的襲擊。我已向宗主領了命,明日一早便帶幾位弟子下山一探究竟。”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近日來山下魔族異動頻繁,我也跟着睡卧不甯,今次孤雲師妹又遭遇劫難,如此看來,我等之後都該更加小心戒備才是。”
慕閑聽了陸影的話後點了點頭,回過頭去看向曲庭禁閉室的方向。陸影說話的聲音不大,但以曲庭的耳力,定然聽得到。
陸影話說的雖重,實則心裡并不想要慕閑和曲庭抱有太深的憂慮。
他隻說:“皺什麼眉頭,這天下的重擔還沒壓在頭上呢。”他想着說些能叫慕閑高興的事情,于是道:“上次你與我商議核查門内賬務的事,我已同宗主禀報過,宗主本意是要孤雲師妹此次從風花雪月回來後負責此事,如今隻能由師弟親自上陣了。”
慕閑面上沒什麼表情,同陸影行了一禮:“謝過師兄。”
陸影伸手扶他起身,接着道:“你既要核查門内賬務,定然是要将門中大大小小的地方都走上一遭,如此剛好可以帶着你孤雲師姐一起,幫着她重新熟悉門内事務,隻是要麻煩師弟你費心照拂。”
晴山色的發帶随着慕閑擡頭的動作滑過他的椎骨,那雙眸子平日裡不甚着色,卻在此時不小心揉進了一抹山色,照入了一束日光。
陸影忍不住感歎了一句:“江月無邊的大師姐同我講起師弟你時,念的是你的花名,卻并不知曉你的本名,我本不喜歡那花名,可看見你反倒是覺着,這四大宗門之中,又有幾人當得起這樣的花名?”
慕閑聽了這話怔愣了許久,不等他回話,卻聽一旁的禁閉室裡突然傳來了曲庭的聲音:“三師弟這花名可是四大宗門的女弟子們合力投出來的,叫着比我那花名風流多了。”
陸影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三十道紫金鞭,皮開肉綻都攔不住他這顆讨論花名的心。
慕閑問:“師兄可曾想好下山以後宗門事務要交給誰來打理?”
陸影答:“峰内事務暫時勞煩師尊打理,主峰的事便要無憂峰的慶雲師弟暫為頂替,我若一時回不來,等曲庭出來以後你再從慶雲師弟手上接過來就是。”
曲庭爬在禁閉室裡的石床上豎起耳朵聽着陸影念到自己的名字,他往前爬了兩下,牽動了傷口,疼的整個人直發抖,便不敢再亂動,隻得扒在石床邊上沖着門外喊:“大師兄你把我阿姐交給三師弟照顧,就不擔心等你下山回來後,會聽到你師妹我阿姐和三師弟喜結連理的消息嗎?”
門外的陸影懶得理他,隻繼續同慕閑道:“尋常女子的一些瑣事,我打算請眠雲師妹來幫忙,隻是……眠雲師妹畢竟也有自己峰内的事物要打理,還是要麻煩師弟你多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