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們神情激昂,意氣風發。
方南肖坐晏仰旁邊,指了指節目單上的昆戲《遊園驚夢》,問:“昭暮這個是你們節目嗎?”
“對,第十七個。”運氣有點背,排倒數第二。
“緊張嗎?”方南肖問。
昭暮微微低着頭,聽到方南肖這麼問她,愣了下,擠笑抿唇答還好還好。
一旁的晏仰注意到,女孩手指無意識攥緊衣裙,抿住下唇,不時喝幾口水。
八歲前随父親登台唱粵劇居多,之後跟随阿奶習昆戲多,練基本功,倒沒那麼多機會登台表演,如今卻有些怯場。
輪完詩歌朗誦,到笑笑他們的節目《梨園荟萃》,主要展示梨園戲曲技藝,掌聲一片。
昭暮笑着鼓掌,隔一個座位的晏仰起身,要出去,她縮腿讓他,出去時腿拂到她手,癢癢的。
看了一會兒,喝的水有點多,她貓着身子穿出去。
走到後門外,大廳光線較暗,重新接觸廊道裡刺眼的光,昭暮忙擋住眼睛,沒注意腳下階梯。
“啊——”踏空,踉跄一下要倒地。
手臂一道力傳來,一隻有力的手攥住她手肘,避免了掉下去。
她回頭一看,“晏仰?!”
晏仰把她扯回平地,“小心台階。”
站穩後,昭暮拍拍心髒,複擡頭,“我太緊張了,謝謝你,晏仰。”
隻顧着整理戲服,昭暮聽到他良久緩緩吐出一句,不知道是安慰還是什麼,“放寬心,沒那麼多觀衆看。”
然後他轉頭欲走,一隻小手扯住他衣袖,昭暮問他:“這邊洗手間在哪裡呀?”
廊道兩頭黑漆漆的,燈好遠才亮一盞,微弱杵着。
“這麼黑。”她呢喃一句,又想起裘笑笑給她講的校園鬼故事,晚風輕微拂動,脖子有些發涼。
“那邊。”晏仰指了指右邊廊道盡頭。
“你該不會怕黑吧?”晏仰看她不安摸着脖子,揶揄道。
“沒有。”昭暮快速答道,又皺巴巴說:“你們上次吓我,我還不怕呢。”
“行,那我走了。”
剛走,一隻手又扯住他校服外套衣尾,别扭道:“哎——别,這裡我沒去過。”
她掃了掃周圍,指指接近盡頭廊道光影明暗交彙處,“你能不能在那裡等我。”
上完洗手間出來,昭暮發現晏仰坐在那廊道一邊石椅上,身子半倚柱子,光亮包住他,勾勒出立體完美的側顔,黑睫分明,擋住眼睛,嘴巴緊閉,能分明看到嘴角旁的小痣。
表演還有很久才到,昭暮順勢坐到他旁邊,隐于黑暗的另一半,兩人中間界限分明。
誰都沒有開口說話,半晌,昭暮開口:“我還以為你會走開。”
晏仰聞言微轉頭,看了片刻,不太自然道:“裡面太悶,這裡剛好可以透透氣。”
剛說完,聽到清脆的笑聲,軟軟說道:“你不和晏晴晴捉弄我的時候,人倒挺好的。”
晏仰沒說話,氣氛又變得沉默,也有人經過去衛生間。
陸陸續續聽着演出廳傳來激昂音樂聲,過了好半晌,昭暮轉向另一邊坐,與這邊車馬霓虹不同,遠處是有些泛白的江河,含着一層一層山峰,稀稀散散萬家燈火布羅。
“還緊張?”晏仰看她。
晚風稀稀疏疏掃過來,女孩側頭,随後雙手撐椅,看向前方。
“是有些緊張,好久沒上台;以前唱粵曲較多,阿奶教我的昆戲還沒在台上正式表演過。”
“粵曲?”
“對啊,你聽過嗎?”女孩看着他眼睛。
晏仰一個跨步也轉過來,“唱來聽聽。”
“你想聽什麼?”
“随你。”
晏仰看她捏着下巴,似在思考,接着彎起唇說:“那《荔枝頌》吧,我的拿手。”
“好。”
“咳咳——”,昭暮清嗓,身體坐直。
起嗓——“賣——荔—枝!!!
身外是張花紅被,輕紗薄錦玉團兒
入口甘美,齒頰留香世上稀
什麼呀,可是弄把戲
……
說荔枝,一騎紅塵妃子笑
早替荔枝寫頌詞
東坡被貶嶺南地,日啖荔枝三百餘”
女孩月牙皎皎,聲音尖細,口中專注唱着晏仰聽不懂的戲詞。
晏仰半倚在牆柱上,不知覺看呆了,一唱一動忽而隐于黑暗,忽而染上光輝,像穿梭于光影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