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吹雪的劍尖點在空氣中,他握着劍,堅冰似的面容裂開一道縫隙。
他瞪着一個大活人突然消失的空氣。
像是見了鬼。
而在他身旁,一回生二回熟的陸小鳳苦笑道:“我本懷疑他犯了癔症,盡說些什麼神啊仙啊的事情。但是現在看來,又不全是他一個人異想天開。”
他轉向西門吹雪,思索道:“在我的江湖經曆中,從未聽說過哪一門武學,是可以憑空把人移位的。那個救下他的幕後黑手,武功定然不俗,而且,恐怕并非出身中原武林。”
陸小鳳的臉上的笑意淡了。以他對趙墾的了解,他絕無可能從西門吹雪的劍下脫身。
可趙墾已經一連兩次消失,而且哪怕是他和西門吹雪,都沒能察覺趙墾消失時的軌迹!
在趙墾的背後,一定藏着個更加神秘危險的人,或者組織。
這個人或者組織救下趙墾,是從趙墾身上看到什麼可利用之處?
這股勢力擁有如此詭秘的功法,假借神佛之名,對江湖究竟有什麼圖謀?
他飛速道:“我聽說湘西有一種操縱人移動的秘術,說不定從那裡能查到一些這功法的蛛絲馬迹。我先從湘西查起,如果沒有線索,就……”
西門吹雪忽而擡起一隻蒼白的手,打斷了他的思路。
他依然瞪視着趙墾消失的半空。
陸小鳳道:“難道你知道這武功的來曆?”
西門吹雪眸色古怪,看向陸小鳳,慢慢地問:“趙墾說他收到老天爺發的請帖。”
陸小鳳笑道:“還說請貼上寫着他有仙緣,請他前去一見。”
西門吹雪把手擡在眼前,凝視着一片空氣。
他古怪讀道:“‘與君締仙緣,敬祈莅臨一晤。’”
陸小鳳說:“趙墾是這樣說的。你不覺得編出這個借口的組織,是在向我們示威?”
西門吹雪神色奇異地轉頭看向他,半晌道:“趙墾說的是實話。”
陸小鳳心中一驚,脫口道:“難道你——”
西門吹雪笑了笑。他很少笑,因而笑容裡也帶着譏諷,淡淡道:“看來就在剛才,他們終于決定也邀請我加入。”
陸小鳳電眼看向西門吹雪眼前的一片空氣。
他什麼都看不到。
可他願意相信西門吹雪。
他向來相信朋友,哪怕朋友正對着半空出神,似乎空無一物的那裡正停着什麼東西。
陸小鳳凝眉道:“這組織的出現,全無蛛絲馬迹,我甚至不知道對方有多少人,練什麼武功,有什麼圖謀。”
陸小鳳繼續道:“所以,這一封請帖,實在很危險。”
西門吹雪道:“卻也是了解他們的唯一機會。”
陸小鳳道:“我的人生經曆告訴我,危險和機遇是一對形影不離的好朋友。”
西門吹雪道:“你的确很喜歡與危險交朋友。”
陸小鳳道:“而我知道,你卻是對這些事毫無興趣的。比起調查秘密,你更想舒舒服服地待在你的山莊裡。”
西門吹雪看着他,忽而笑了:“可惜這封請帖沒有發給你。”
陸小鳳迎着西門吹雪溫暖的眼神,也微笑道:“我甯可是我去闖這龍潭虎穴。”
他瞬間收了微笑,凝視着西門吹雪,定定道:“萬事小心!”
他和西門吹雪的友誼由來已久。
他願意為西門吹雪付出生命,西門吹雪也一定願意為他如此!
因此他十分清楚,西門吹雪肯定會接下這張充滿未知的請帖。
哪怕僅僅為了陸小鳳這個朋友。
得友如此,夫複何求?
陸小鳳閉上了嘴。他在感動的時候,總是很難張口說些什麼的。
所以最後開口的人,居然是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開口時,居然是笑着的。
他笑着說:“我自然會小心,但你最好也小心地思考一件事。”
陸小鳳問:“什麼事?”
西門吹雪的笑容一收,冷冷道:“你現在欠了我一個情,最好小心思考,要用什麼來還這個人情!”
話音剛落,西門吹雪就已消失在陸小鳳眼前。
和趙墾消失時的場景一模一樣。
陸小鳳站在原地等了許久,似乎仍不死心,懷疑他們會從原處突然出現。
他站在原處,忽然想到一件剛剛被自己忽略了的事情。
——既然趙墾和西門吹雪去了同一個地方,那麼他們倆會不會迎面撞上?
一想到這個可能,再想到趙墾自以為逃回安全地帶,沒多久就轉頭看到西門吹雪那張冷臉和那柄冷劍,陸小鳳就樂不可支,一個人站在雪中,嘻嘻哈哈,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