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小時的充分睡眠後,溫徹在饑餓中緩緩醒來,精神狀态明顯好了許多。
林淩祁早已睜開了眼睛,手上擺弄着休眠艙裡的智能屏,試圖找些好看的電影。
見溫徹醒來,他第一時間停下手上動作,打開了艙蓋:“半小時後停止食物供應,不想喝營養劑的話,我們動作得快點了。”
溫徹出艙換好衣服,又在林淩祁塞給他洗漱用品時機械地開始刷牙,直到被牽着來到餐廳,聞見食物香氣時,他才仿佛開機成功似的,眼睛亮了起來。
他這股迷糊勁兒連林淩祁也難得見到,盯着看了好一會兒。
不同于上層一盤盤精緻準備的菜肴,民用星艦上的餐廳每天餐點提供食物,不在用餐時間内也能領到果腹的營養劑,吃飽絕對不成問題。
不過想吃得開心,還是得準時準點來。
餐廳内的點菜區擺着一隻隻餐碟,選取菜品之後,食物會自行出現在盤中,各人端走取用即可。
他們端着餐盤逡巡,像是花叢中流連的蝴蝶,林淩祁取了至少五種不一樣的獸肉,溫徹則是在炸物和面點中艱難抉擇,看得出來他每一種都想吃。
領餐完畢,二人找到張空餐桌坐下,飯點即将結束的餐廳稍顯空曠,不少穿着制服的星艦員工們此時才端着自己的飯盒來,将點菜區的食物清空。
溫徹細嚼慢咽,盤子裡數量種類頗豐的炸物令林淩祁有些驚訝。之前在家的時候,溫徹三餐都是機器人根據營養學精密配比,他對此從不發表看法。
讓他自己選擇食物的話,他的成果還真是……與本人存在極大反差。
“你喜歡吃這些嗎?”林淩祁問。
溫徹點頭:“難得吃到。”
“看不出來。”林淩祁笑着說,“你看起來像是對烤肉排的木炭都有要求的人。”
“您或許聽過一個詞叫物極必反,長官。”溫徹說,“如果不希望您的孩子未來暴飲暴食,最好在童年時期就滿足他的味蕾。”
“噢,看起來你對育兒經頗有見解。”林淩祁的叉子支在肉塊上,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溫徹愣了一下,終于意識到“孩子”對他們來說意味着什麼。
他清了清嗓,不再說話,埋頭苦吃。
林淩祁瞧着他優雅如舊的吃相,總覺得在外的溫徹比他在家時要更鮮活許多。家裡的溫徹像一幅精美的裝飾畫,被畫框裱飾,從不出錯,永遠美麗。
現在的他坐在多人餐廳的靠背椅上,他放餐盤的桌子上還留着不知誰留下的劃痕,他習慣性換刀叉的動作用在一塊不足雞蛋大的炸肉塊上,顯得有些滑稽。
察覺到林淩祁有意無意的目光,他還叉起了自己的一塊肉丸,問:“您也想吃嗎?”
那語氣裡多少有些不舍,把林淩祁看笑了。
“不了,溫博士。”林淩祁說,“君子成人之美。”
溫徹對他露出了一個感謝的微笑。
餐後溫徹也沒忘了林淩祁的委托,在智能屏上查過星艦内的結構圖後,他們一路穿過處于半靜眠中的換艙走廊,來到位于星艦下層的娛樂區。
長時間的星際旅行使得艦中的娛樂設施多到像是一座小型城市。
暗藍色的燈光中穿行着形形色色的旅客們,有些人的皮膚上也反射着森冷的金屬光澤。似乎有人望向他們,林淩祁錯眸望去,看見一雙雙沉溺于興奮中的、血紅色的眼睛。
他不明白那樣的注視代表了什麼,直到溫徹擡手攬過他的腦袋,幾乎是強迫地擋住了他的眼睛:“沒見過光毒?”
林淩祁愣神片刻,終于反應過來。
在一些制藥原料高度匮乏的星球,人們會采用一種特殊的光頻療法減輕疼痛症患者們的症狀。
很可惜後來這一療法演變成為了一種成瘾性極強的精神禁品,星際層面的管制相對困難,即便是對星艦擁有絕對話語權的星際客運集團也隻能劃出一片專門地域,将這些瘾君子們與一般旅客區分開來。
軍團内部的禁品管制相當嚴格,對林淩祁這種迄今為止的大半生都在學校與軍團中度過的機甲駕駛員來說,世界的暗面遙遠得就像另一個次元。
林淩祁偏過頭,身邊的溫徹為他擋去了大多視線。
對一切輕車熟路的Omega從自動販售機中取出兩瓶汽水,冰涼的玻璃瓶身貼在林淩祁臉頰上,擋去四散侵入的光線。
飲料橙紅色的液體中,光被稀釋成斑斓的碎塊,一片又一片,拼成了Omega清透的眼眸,分不清藍是來自暗光,還是他本身。
林淩祁目不轉睛地注視着,哪怕隻有一瞬。
兩人穿過紛雜的娛樂區,在各種各樣的喧鬧聲中來到最深處的全息室。不同于外面的喧鬧,這裡安靜無比,頭戴接入器的家夥們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身體陷入深度睡眠中,意識則在另一片領域遨遊。
溫徹領着林淩祁來到一處人較少的連座,這裡的接入器版本很老,老到林淩祁甚至不大會用。
溫徹幫他戴好按下啟動鍵,從外部設置好參數。
林淩祁隔着深黑色的鏡面望着溫徹,眼睛一點點沉下,直到無可抗拒的慢慢閉上。
再睜開眼,林淩祁,或者說他的意識已經站在了一片量子城市之中,身上花裡胡哨的黃金铠甲戰鬥服令他瞧起來有些滑稽。
周遭環境看起來與翠貝卡有些相似,形制各樣的飛行物隐入高樓,人們的虛拟形象千奇百怪,林淩祁甚至看見了一顆自由行走的糧食作物。
不多時溫徹也憑空出現在他身邊,身着最簡單的T恤和長褲,隻是比平時多出一副眼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