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雪沒聽懂,問:“人燭是什麼?”
隋舟盯着近在咫尺的護法,他臉上那層原本堅固的蠟,已被摳掉了一大塊,三分之一的臉裸露在外。聽到申雪的問題,隋舟開口解釋道:“人燭,是古代一種極為殘酷的刑罰。制作時,要先把犯人衣物剝光,用麻布層層包裹,再放入油缸中浸泡整整三天三夜,讓油脂充分浸透。行刑前,把浸滿油的人放入剛剛融化的滾燙蠟液裡,蠟液會從頭頂到腳底,将整個人嚴嚴實實地包裹起來,成為一個人在蠟殼中的‘蠟燭’,所以也叫蠟燭人 。行刑當天,會将這些蠟燭人從頭開始點燃,靜待他們被慢慢燒成灰燼。”
“這……太殘酷了!”她再歪頭看向旁邊的蠟燭人,頓覺鼻息之間問到了蠟燃燒的味道,心裡泛起一股嘔吐之感,但又覺冒犯,憋得自己雙眼通紅。
“不過我不明白,為什麼這些人燭會出現在這裡?” 隋舟滿心疑惑,“如果隻是刑罰,他們早已被點燃燒成灰燼了才對。”
“因為原本用來懲罰罪人的‘人燭’之刑,後來有了另外的作用。”
回答的聲音從正殿通向後院的方向傳來,是陸行。他已經回到正殿好一會兒了,進來後就一直靠牆,靜靜地聽着他們讨論,沒有出聲。
隋舟望着越走越近的陸行,感覺他的情緒不再像之前那般飄忽,便沒有多言,隻是靜靜地等着陸行繼續說下去。
“大概在清朝末年開始,有一些地方逐漸開始将‘人燭’用于族群的祭祀活動,這些‘人燭’是……祭品。”
“什麼?!” 申雪聽得目瞪口呆,實在無法理解,為何如此殘酷反人性的酷刑産物,竟會被用來祭祀!
“祭祀?” 隋舟在自己查閱的資料中,從未見過人燭還有這樣的用途,不禁也感到十分驚訝,甚至一時分不清陸行是不是又在信口胡謅。
陸行走到隋舟面前,他在隋舟黑白分明,平靜無波的眼底卻捕捉到了一絲懷疑。
“事實上,客觀來說,許多祭祀活動在美學或者行為學上,确實有着某種可以用于研究的“藝術性”,而‘人燭’這種邪典“藝術”,你在正統資料裡當然見不到。”陸行攤手:“不過我有一本私藏資料,出去了可以給你看,到時候你就知道我沒騙你了。”
隋舟看向從堅固的蠟殼露出來的三分之一的人臉,被滾燙的蠟油包裹,凝固,再揭開,這人臉上的皮肉也早已沾在了蠟油上,被一并揭開,此刻隻覺得那臉紅黑模糊,什麼都看不清楚。
眼前的畫面,讓他想起了村東那個平房裡被鎖鍊鎖住的人——那個人的臉也是這種感覺。
“感覺有些面熟……”隋舟開口說出了之前就想說的話。
陸行上前一看,挑眉:“一團肉糊,也能看出來面熟?”
“申雪,你來看看。”隋舟沒有搭理陸行,隻看向申雪。
申雪不敢,但受不住隋舟要求她一定要看,便上前,可當她看清楚那臉之後,她立刻就确定了,眼前的人燭是畢葉!
“雖然……雖然确實臉都不成臉了……但是我就是覺得是他。”申雪看完就跑遠吐了半天,才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隋舟點頭,因為他也看出來了。
他擡頭看向另外八個護法,不用想,呂由肯定是其中一個。而且,另外六個肯定也和畢葉、呂由一樣,是許願失敗的人。
“也就是說,許願失敗的人會被制成‘人燭’,淪為祭品。”申雪幾乎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蹿頭頂,她還是不明白:她眉頭緊蹙,滿心困惑,嗫嚅道:“可…… 為什麼如此殘忍可怖的祭品,會出現在這座被衆人頂禮膜拜、稱頌有加的神廟裡呢?這實在是太讓人匪夷所思了。”
隋舟緩緩擡起頭,目光直直地落在真理神的神像上。今日他站得離神像極近,因視角的微妙變化,隻覺那真理神的面容似乎發生了些許難以名狀的改變。
“或許……”隋舟小聲的說:“或許他早已不是當年的宋志穆,神被這些無盡的貪戀和濃重的血腥所侵蝕,也沾染了邪惡的氣息。一尊堕入邪惡的神,或許遠比世間最兇惡的惡鬼還要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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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西樹林。
史聯和單聲兩人聽了族長講的故事,便決定到樹林裡考察一番。這片樹林面積确實不算廣袤,可裡頭的樹木高矮粗細如出一轍,仿佛是被一雙無形的手精心雕琢過,看的仔細了,就感覺透着怪異 ,如果不是沿途那些清晰的指示牌,置身其中,确實容易迷路。
兩人已經在裡面轉了一大圈,都沒有在樹林中發現特别的地方,直到兩人再次彙合後決定先打道回府,卻發現本該出現在原地的指示牌,卻消失了。
“難道我們走錯地方了?” 單聲已經疲憊不堪,走了這麼久,本就體力不支,加上自己方向感确實很差,幹脆一屁股坐在地上,背靠着樹幹,打算先休息會兒,把找路這件事兒丢給了史聯。
史聯滿臉凝重,他在原地緩緩轉了一圈,目光掃到不遠處的第二棵樹,心頭猛地一緊,急忙快步走過去。隻見那樹幹上,一道觸目驚心的利刃劃痕赫然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