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剛跨進冷宮,他們就被眼前的淩亂景象震住了。
隻見荒涼破敗的冷宮牆内,散落了一地的小麥穗。西側靠近牆根處,有一塊大約十步見方的小麥田,正是災禍的始發地。災區正中的小麥們東倒西歪,各種倒地的姿勢都有,仿佛被野生動物給拱了。
吳靖柴不可思議地拍了下大腿,惋惜道:“哎呀來晚了,沒有看到最精彩的畫面。”
周曉川無語。
問了冷宮裡的老太監,二公主剛砍完麥稈不久,已經氣勢洶洶地走了。看他握掃帚時那副心有餘悸的模樣,估計被李靖樨冰山一角的破壞力傷害得不輕。
“得,我得再去打聽一下,二姐又去哪兒禍害去了,看不到第一現場,我不虧了嗎!”吳靖柴就是奔着幸災樂禍來的,此時心思早已經飛走了。
周曉川注意對面宮室裡似乎有人,剛要過去,門就被咣的一聲關上了。
“冷宮裡還有人嗎?”
“廢話,冷宮裡當然有人了,不過應該不多了。都是一些犯了錯的妃嫔,而且是先帝朝的,老的老,死的死,沒剩下幾個了。我記得還是上一年,皇姐看她們年紀大了,接受的懲罰也夠了,還放了一批人出宮去,交給家人照養。留下來的估計是沒什麼家人的了,也挺可憐。”
周曉川聽後默然點頭。
稍作思考,從懷裡掏出兩塊銀子。一塊交給了老太監,一塊擱到對面宮室前,敲了敲門,算作對糟蹋麥穗的補償。
吳靖柴看着她,打趣道:“你還怪好心來,什麼時候這麼關心二姐了,還幫她善後。”
這其實是她一貫的做法,有時候領兵作戰,不小心馬踏青苗,事後都會做出相應的補償。
這一切隻是出于責任而已,沒必要過多解釋。
但吳靖柴不懂,還當她是周小山,上下打量着她,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我發現你這次回西北後,變得有些怪怪的,說不上來,你不會突然轉性喜歡上二姐了吧?”
周曉川額頭冒出了汗,忙開口解釋,“不是,我隻是……”
“行了,瞧你整天苦哈哈的,你要是喜歡二姐,我可以幫你啊,咱們兄弟誰跟誰啊!是吧?”
吳靖柴一副很懂她的樣子,語重心長道:“總比你整天眼巴巴觊觎皇姐的好,皇姐那樣的人是你是能惦記的嗎?首先你得先長成驸馬國尉那姿色,你才能摸到皇姐的門檻,其次你還得考個狀元,你才能入皇姐的眼,再者,你還得恰到好處地蔫兒壞,皇姐就吃這一套,我們這種為人老實憨厚的,我們一輩子學不來她那個死樣子,我跟你說~”
等會兒?周小山觊觎陛下?周小山?他真敢?!!
周曉川此刻無比震驚,覺得自己弟弟不是突然作死,而是早在作死的路上狂馳幾千裡了。
吳靖柴攬着她的肩膀,“走,為了慶祝你脫離苦海、迷途知返,咱們出去喝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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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李靖樨已經殺到了北苑。這裡零零星星也有一些小麥,但是并不集中,據留風分析,應該是水鳥拉得屎,裡面帶的種子,在這裡生根發芽了。
李靖樨真的佩服她那雙眼睛,連這種鳥不拉屎,不,鳥拉屎的地方都能找到小麥穗,簡直比鷹眼還刁鑽。
“公主,這鐮刀您應該平着割,不要斜着割,更不能揮起來砍,刀片緊挨着地皮,這樣才能割得快!”
在留風語重心長的耐心指導下,二公主的脾氣終于到了爆發邊緣。
“你能不能說點新鮮的,我都會背了!”
留風表情很無辜:“這就是割小麥的訣竅,沒有新鮮的。”
“你肯定還有别的藏着沒教,不然我不可能學不會。”二公主發洩的揮着鐮刀,絕不會承認自己菜。
“割小麥是一項重複的體力勞動,全靠經驗,真沒有什麼秘訣的。”留風很認真地跟她解釋,還舉了個正面例子,“驸馬也是按照這個訣竅,很快就學會了。沒理由您學不會的。”
她不說還好,一說,李靖樨就更挫敗了。
如果之前還能當自己是千裡馬,怪伯樂教不好,一旦有了别人家的孩子當參照,就沒有任何挽尊的餘地了。
留風見她臉色憋得通紅,猶豫着勸道:“也許,您應該先把肩上的弓摘下來,然後再試着割小麥。您這樣光想着打獵,一心二用,是肯定學不好割小麥的。”
李靖樨說什麼也不肯摘,“不行,打獵是我的底線,不握着弓,我連鐮刀都不想拿。”
留風靈機一動,“要不這樣,您就假設獵物隐藏在小麥後面,您為了找到獵物,需要把周圍礙事的雜草割除幹淨,然後趁其不備,突然偷襲,一下射中。”
李靖樨:“……”
她突然發現自己的侍女是個天才,這麼一說,腦子裡頓時就有那個畫面了。本來想誇她兩句,但想到她現在是騎在自己頭上的監工,有階級矛盾,二公主就很不爽,選擇口嫌體正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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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曉川沒想到吳靖柴帶她來喝酒的地方,竟然就是覓芳館。
她立馬想調頭就走,但被周曉川強行拉了回來,“幹啥去,來了就走?”
她臉色窘迫,“你确定是這裡?”
“是啊!這裡的歌舞堪稱一絕,美酒佳肴也應有盡有,放心,咱們走後門,不會被發現的。”
“不行。”周曉川昨日還教訓了周鎮漠,不能這麼打自己的臉,堅決不肯上去。
“咋回事啊你今天?不對勁哈你!”
周曉川一本正經的,“我勸小侯爺也少來。”
吳靖柴被氣笑了,“你不會以為我帶你來喝花酒吧!拜托,我是那樣的人嗎?”
“行,你不來是吧?你不來可不要後悔!”
說罷轉身自己上樓了。這時,一輛馬車停在了覓芳館的前門,一個頭戴帷帽的人從車上跳了下來,那熟悉的身形和走路動作,化成灰周曉川都認得。
她蹙緊了眉頭,立即靠牆隐蔽。隻見他仰頭看了眼那裹着大紅錦緞的牌匾,又警惕地望了望四周,随後撥開折扇,大搖大擺地進了館裡。
周曉川立即轉身,從後門上樓,吳靖柴正在拐角處等着她,一臉戲谑。
“怎麼樣,我說你不來會後悔吧?”
二人一起上了二樓,進了一個視野開闊的雅間,推開窗子,就可以遍覽覓芳館的全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