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北風呼嘯,好似西伯利亞的野狼,将漆黑的寂靜撕扯。
天邊的光越來越微弱,一樁枯木屹立在中央空地,四周散發出令人發嘔的陣陣腐臭。
祁水束發身披青衣,蜷在樹洞裡顫顫發抖,眼眸微垂,眼神止不住地四處飄動,露出一絲驚恐。
從何而來,為何會來,無人知曉,連她自己,也忘的一幹二淨。
祁水的腦袋愈發疼痛,似是記憶被磨平後的掙紮。
唯有烏長的發尾飄浮在空中,與眼前這個破敗的,腐爛的世界,格格不入。
一攤黑液從遠處飛來,濺地到處都是。
祁水幹淨透亮的臉龐立馬沾上粘液,發出陣陣腥臭。
垃圾場内依舊靜的駭人,隻有飛蟲翅膀的撲閃聲,一點點靠近,好似生命倒計時。
隻能鑽到一包巨大的垃圾堆後躲避,祁水心髒止不住地攢動,雙眸驚恐失神。
身後的垃圾堆被毒蟲的爪牙撕扯着,嘔吐物,屍首,黑血一點點流淌到地上。
遠方的微光越來越弱,直至無盡的黑暗完全籠罩大地。
一聲巨響,毒蟲咆哮着,黑液飛濺在空中,又猛地蒸發,六隻紅眼猛地猙獰,又立馬暗淡。
數道金光閃現,将天際照的透亮。
萬物歸于平靜,狂風停滞,隻有陣陣微風浮來。
一個灰白碎發男子一襲筆挺的黑色西裝,風衣随風飄舞着,衣袖間的心形懷表左右擺動,眼眸深邃,手上沾滿了黑血,蹙了蹙眉。
“不想死,就趕緊走。”
男人看了一眼癱坐在地上的祁水,雙唇微動,淡淡地扔下一句話,便轉身離去,金光乍現,男人便消失于無形,隻留下一片幻影。
祁水跌跌撞撞地跟了上去,随着幻影的方向走去,距離越來越近,猛地跌倒在地,頭痛欲裂,天地旋轉,意識也逐漸變得模糊。
再次醒來,祁水倒在了一個破舊的鐵門前,身後的垃圾場早已隻剩下一片寂靜。
四周毫無生機,隻有一支燈籠随風晃蕩,好似唯一的照明點。
陣陣惡臭味再次從身後襲來,黑霧彌漫,夜幕猛地降臨。聲聲銀鈴般的苟笑激蕩在夜色中。
祁水被熏的睜不開眼,害怕毒蟲再次來襲,隻好跌跌撞撞地朝着燈籠走去。
燈籠撲閃着,明明滅滅地變幻着,很是瘆人。
祁水走上前,鐵門隐隐打開,露出一條小小的縫隙。
用手輕輕推開,燈籠自動熄滅,發出陣陣叮鈴聲,和男人挂着的那枚懷表發出的聲音,極為相似。
鐵門内,是一個被襯得極為陰森的黑屋,孤零零地聳立在暮色中。
知了的叫聲變得微弱卻極有調性,更像是在哼着某首詭異的童謠。
屋内傳來陣陣清香,摻雜着一絲藥香。
“有人嗎?”
祁水試探地問道,一步一個腳印緩慢地走着,生怕不小心踩空。
遍地都是零落的,被風吹散的枝葉,地上踩着吱呀吱呀作響。
黑屋内隻有昏黃的蠟燭隐隐亮着,隐約可以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在伏案寫着什麼,筆尖落下沙沙聲響。
祁水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敲了敲門,卻無人應答,屋内的筆聲猛地消失了。
“你來了。”
一陣陰冷詭異的男聲從背後傳來,祁水猛地回頭,心裡一驚,又定睛一看,正是垃圾場見到的灰白碎發男人。
男人皺起眉頭,掃了眼四周,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銀框透明眼鏡,很是莊重。
知了聲戛然而止,身後的門哐當關了起來,男人稍稍松了口氣,扶了扶鼻間的眼鏡,遠遠地将門打開,祁水被神力帶了進去。
屋内的燈光被全數打開,卻還是顯得昏黃,沒有任何生氣。
桌椅邊是長排長排的書架,上面放着不同的書,看得出被精心打理地很好,書封都一塵不染。
男人面色有些凝重,走到桌椅邊坐下,拿起手中的筆又開始沙沙地寫起東西,用神力拉了個軟椅過來,祁水被一撲通放了上去。
“無意冒犯,甚是抱歉,垃圾場的事,很是感激。”
“我叫祁水,你呢。”
“時安。”
男人雙唇微抿,側眸掃了一下祁水,桌上的顯示器不斷有新消息傳來,卻從未打開。隻是伏案寫着什麼。
“你住在這?”
祁水小心翼翼地詢問道,
“這裡的一切,都是我的心室。”
時安搖搖頭,淡淡地說道,擡頭看了眼祁水,眼色中閃過一絲驚訝,随後又歸于平靜。
“嗯,你應該不記得了。”
“你認得我。”
祁水心裡突然打起了精神,臉微微湊上前,昏暗的燭光卻照的臉更加清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