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安的神情有些糾結,這是時澤第一次看見這樣。他一向不是一個會從别人口中尋求答案的人。
既然他說了這句話,那就真的是在心裡鬥争了很久。
是啊,就算曾經有過懷疑,時安又怎麼能相信。
溫潤親人的家主,自己的父親,會布這麼大個局。那個從小親昵着抱着自己和哥哥的父親,那個教育他們親人愛人敬人的父親,那個在教育上親力親為從不懈怠的父親,那個在母親死後從未缺席過一次祭禮,從一而終的父親,會是一個将自己的兒子,将恩人,都視作棋子的人。
時澤沒有回答,隻是沉默地喝着酒。他對時不塵的怨念太深了,因為他早知道自己是一個棋子,不過是棄棋。而眼前這個前途似錦的弟弟,還有大把時光要在時宅,華中城度過。所以他不想說,也不能說。
時安也并沒有真正想從時澤口中聽到一個事與願違的答案。此刻剛剛好的沉默,就像兩個相同的人,選了背道而馳的路,心照不宣地不去打攪。
“明天把槐安和墨白放了吧,我該帶他們回家了。”
“你怎麼知道在我這。”
“靈獸不習慣喧嚣熱鬧的環境,黑山窯城應該也不允許養靈獸。槐安還是個孩子,我和祁水都走了,隻有你這個哥哥能管他了。”
時澤輕聲笑了一下,點了點頭,
“果然沒有什麼能瞞過你,我的好弟弟。”
“你不也一樣嗎,連我的客棧,連我去了雲湖,都一并摸透了。”
其實從時安踏進黑山窯城開始,時澤就派人盯着了。一是怕時安受到危險,二是對時宅的警惕。
“他們在齊林殿過得好着呢,那個小靈獸,真的不考慮留在黑山窯嗎。畢竟這,可比華中城安全多了。”
時澤說的沒錯,黑山窯城較華中城開放許多,且有他這個齊林殿主護着。而華中城,時不塵是不會允許墨白住在城裡,城民要是知道了定會害怕,再掀起一場輿論風波。
“它受傷了。”
時安說的很委婉,墨白是因為變異,才受傷的。
“我知道,它現在已經被調養的差不多了。我能在黑山窯城找到不錯的馴獸師教化它,姑娘們都挺喜歡它的。”
黑山窯城的人基本都有神力,所以就算禁止養靈獸,但也不怕。
時安點了點頭,畢竟把墨白留在這算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下次回來,我就帶走他。”
時安說的下次,其實是遙遙無期。回到華中城後,将會有數不清的瑣事要處理,他的一舉一動幾乎都在華中城人民,還有時不塵的視線下,不得出錯。
時澤站起,用酒杯輕輕碰了一下時安身旁的茶杯。
“合作愉快。”
時安雖沒有回話,但卻把茶一口喝光了。
*
不遠處,煙花在黑山窯城上空綻放,今天是一月一次的煙花盛典。
姑娘們提着自己心儀的花燈開心地圍坐在一起看煙花,臉上的笑容比煙花更燦爛。
時澤和時安坐在遠處看着這一切,心裡很是溫暖。
當年時澤帶這群被華中城民诟病的,不被待見的,還保有神力的,在華中城地位最低賤的歌舞館裡的姑娘們走的時候,就想讓她們笑容燦爛,永遠不再為身份和那些自己的不合群而落淚。
現在他做到了。
時安看着遠處的祁水,此刻她沒有重重包袱,沒有種種束縛,和身邊那群平凡的姑娘們一樣,隻用沉浸在當下的快樂中。
他希望她可以永遠這樣,活的自在逍遙。
某一刻他也會覺得,她的轉生,她的失憶,不僅僅隻是為了來到這完成某件事,而是讓她真正意義上,以自己的身份再好好享受一下這個世界。
這場煙花絢爛而持久,不僅是她們,整個黑山窯城的人,都在這場浩大地盛典裡,望向彼此在意的人。
于人海中遇見你,雖是片刻,我的心底卻如煙花般早已盛放。
雖然隻是片刻,卻在天空留下了永久的痕迹。
隻要擡起頭,就能想起這場浩大的盛典。
煙花落幕,姑娘們手裡提着心儀的花燈跑了過來。
祁水也開心地一把拉起了時安的手肘,
“走,我帶你去挑花燈,那邊還有很多,很美。”
時安此刻好像被按下了暫停鍵,就随着她那麼拉扯着到了一個和自己一點都不搭的地方。
在一盞盞溫暖的花燈下,在五顔六色的斑斓中,他雖一席黑衣,淡漠冷清,卻也被沾染上了煙火氣。
祁水拿起一盞月亮燈,将手中的太陽燈遞到時安手中,
“月亮太冷了,還是太陽更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