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宋時簡隻一味狂笑,忽覺後面脖頸上有顆涼涼的東西,忙用手去摸,摸完又拿鼻子前聞了聞,大叫“哎呀,這是鳥屎,鳥屎!”忙問宋珍珍要帕子擦,擦完又說,“哎呀,四弟,你頭上好像也有一顆……”
“兩兄弟”便為兩顆鳥屎弄得上蹿下跳。
喜喜罵聲,活該,懶得理睬這兩人。
中庭月正橫,當空散影搖落一地的金屑。
阖家賞月,又是團圓的好日子,亭中置一大桌,桌上壺斟美釀,酒食飄香。
宋喜喜因那晚大着膽子對父母親說了一系列“妖言惑衆”鬼話蠢話,诋毀污蔑祖宗不說,甚至連什麼“姐弟亂X”這樣的都說出來了。
宋淵夫婦當時差點沒氣死在場。
喜喜最近還想,縱然他們對自己不信任,可居然最後也沒什麼格外的懲罰。
當然,正這樣想着,不免還是太樂觀了。
大總管的娘子張氏一直站邊上為大家添菜布菜,白氏忙扯她衣袖道:“哎呀,快坐下,周姐姐,你和我們還分什麼親疏外人,趕緊一起坐下吃點酒,大家樂一樂。”
又說平時都很忙,難得這樣的氛圍和日子。
便令幾個兒女們也一起勸說。
那張氏笑眯眯,唯有被大家拉着勸着一同坐了。
白氏笑:“今晚上,咱們既過中秋,自然少不得賞月,既賞月,那酒少不得也是要喝了。”
宋時璟笑道:“所以依照娘的意思,既喝酒,就少不得要行酒令了?”
諸人忙問行何種酒令。
白氏想想。“嗯,猜枚投骰子詩酒令——如何?”
宋淵颔颔首微笑:“倒是有趣。”
便問,行什麼酒令。
白氏:“我想,還是跟咱們往常過節一樣,依照牌譜上飲酒,每人說一個詞牌名,再用一個骨牌名合成一首詩,末以漢樂府裡帶月的詩句來做尾,如何?”
“……”
喜喜一聽,頓時心慌。
宋時宴按長幼次序坐她旁邊,見她模樣,悄聲笑道:“别怕,一會兒你若說不出那些令,我幫你。”
喜喜也沒接受這人好意,冷冰冰轉過臉去。
宋時簡性格粗犷,聽到這裡,向來最煩這些詩啊詞的,深覺不在行會出糗。
嘟嘟囔囔:“哼!還不如大家一起劃拳猜謎,比這有意思多了。”
衆人誰也沒理他。隻白氏用筷子在他腦袋敲了敲。
一會兒,有綠衣小婢笑吟吟早已端來一副骨牌。
手捧至宋淵身邊,從他最先開始。
宋淵點頭,想想,說道:“挂金燈。上馬帶吳鈎,翩翩渡隴頭。皚皚山上雪,皎若雲間月。”
整句詩裡,挂金燈為詞牌名,上馬吳鈎是骨牌名,最後兩句,正是出自漢樂府卓文君的《白頭吟》,詩句末尾同時包含‘月’字。
說畢,翻了丫鬟托盤裡一張骨牌,不遇‘上馬吳鈎’,便輪到下首白氏。
白氏沉吟,道:“秋月夜。賈生年少虛垂淚,王粲春來更遠遊。月明星稀,烏鵲南飛。”
說畢,也翻了骨牌,不遇“賈生年少。”
接着是總管娘子張氏。
張氏笑道:“好!奴婢也湊合說一個,說得不好,還請夫人老爺小姐公子莫要笑話。”
想了想,緩緩念出來,道:“替人愁。莫道桑榆晚,為霞尚滿天。浮雲卷霭,明月流光。”
至丫鬟托盤忙翻了一張骨牌,正是“桑榆晚”,中了。
諸人趕緊拍手笑:“該喝一杯!喝一杯!”
張氏笑吟吟站起來自飲一杯。
到宋時璟,他開始念道:“洞天春。直如朱絲繩,清如玉壺冰。仰頭看明月,流光正徘徊。”
念畢,也翻了一張骨牌,不遇。便輪到宋時簡。
宋時簡幾乎要把頭皮摳破,想來想去,憋紅着臉,直幹瞪眼半天也想不出來。
宋珍珍故意逗他,笑道:“二哥,若是你再想不出來,就要罰三杯海酒了!”
宋時簡氣得着急臉紅罵:“俺又不像你們,對這些濕啊幹的也沒興趣,要不珍珍,你和我大哥去院子裡給我搬個大鼎試試?”
宋淵直搖頭:“蠢東西!平時總是教你要多讀書,何至于露出這番醜态?”
“……”
衆人都正捧腹,“诶?大鼎?有了!”
宋時簡當即靈光一閃,竟然也搓起手來。“俺就不信!俺真的說不出個一二三來。”
嘿兩聲,笑道:“紅娘子。楚子問鼎,大小輕重。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