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幼宜确實很明顯地有些抗拒,但其實她自己也說不清自己是在躲什麼。
類似于自然界動植物一樣本能的對危險的感知。
是的,危險。
紀臨舟讓她感覺到有些危險。
好像從答應他提出的結婚邀請開始,一直隐隐潛藏着的那些難以說清的感受,在今天晚上終于開始探頭變得清晰起來。
或許跟紀臨舟的一年婚姻,并不會如她想象中那樣簡單,她隻需要在外人面前扮演好紀太太這個角色就好。
又或許,從一開始紀太太這個角色就并不是隻代表着紀太太而已。
“我,”
方幼宜被他視線看的有些緊張,不自覺的又想要往後退。
紀臨舟注視着她,擡步往前,靠近她,
“你什麼?”
他語氣漫不經心的,眼神卻很有侵略性。
方幼宜腦袋有些空白,心髒也跟着跳的越來越快,但卻無法給出合理的解釋,隻能繼續往後退,
“我沒有躲,”
她聲音擡高了幾分,但卻并沒多少底氣,仍舊是在後退。
紀臨舟視線看着她,并沒有說話,隻往她身後看了眼,眉梢微微挑了挑,繼續不緊不慢地朝着她走過來。
露天泳池四下無人,寂靜的幾乎沒有一絲聲響,兩側的池壁倒映出藍色的光暈,投在岸邊人的腳下。
身後就是泳池邊緣,方幼宜毫無察覺地繼續往後退,
“撲通——”
腳下懸空,耳邊重壓襲來。
方幼宜整個人跌入泳池裡,眼前瞬間被濺起的水花淹沒。
鼻息間不斷有水灌進來,發絲也跟着卷到身側。
隔着水面,方幼宜隐約看見紀臨舟好像站在泳池邊低頭看自己。
他神情平淡,眼神像是在審視,又有種居高臨下的漠然。
方幼宜看不懂他的目光,意識也跟着水花一起變得模糊而混亂,幾乎馬上就要溺斃。
然而,下一秒,有人跳下泳池,朝着自己遊過來。
呼吸被泳池的水浸透,即将墜入池底之前手腕和腰肢被人一把攥住拉出水面。
方幼宜大口呼吸,出于本能的将自己全部依附在跟前人的身上,緊緊抱住對方的肩膀。
一擡頭,紀臨舟漆黑的視線帶着泳池的水氣一起再度沉沉地壓過來。
方幼宜心口跳動,下意識地想推開掙脫。
紀臨舟低眸看着她,好像全然沒有感覺到她的抗拒和掙紮,隻攥着她的手腕,收緊手臂,将人更近距離的拉到跟前。
“放開。”
方幼宜找回自己的聲音,落水後的喘息裡夾雜着難得的怒意。
紀臨舟的頭發和襯衫也已經全部被水打濕,水滴順着眉骨和鼻梁的線條往下掉落,他此刻面上并沒有多少表情,在岸邊燈光下五官顯得極度冷漠而英俊,有種迫人的侵略性。
跟此前他表現出來的樣子都很難聯系到一起,讓方幼宜感到心驚而恐懼。
他并不說話,隻是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強硬地讓她轉過臉。
方幼宜被迫仰頭跟他對視。
壁燈打過來,紀臨舟臉上依舊沒有表情,隻有一雙眼睛黑而深,此刻正看着她,準确地說,是盯着她。
方幼宜怔怔地看着他,忽然擡手蓋住自己的眼睛。
“把手拿開,”紀臨舟說,“看着我。”
方幼宜像一株水生植物一樣一動不動,隻有依舊浮在泳池裡的裙擺随着水面蕩開了幾分,好像隻要這樣就能躲過。
紀臨舟隔着她的手背看了她一會兒,撥開她的手,
他沒有說話,一點點将她的手攥在掌心。
方幼宜低着頭,水面并不清晰,隻能看見紀臨舟的領帶下擺晃來晃去,跟她的頭發在水中糾纏到一起。
“方幼宜,你躲什麼?”
紀臨舟聲音從頭頂響起,又重複問了一遍最開始的問題。
他語氣仍舊平靜,仿佛沒有掀起任何波瀾。
“我沒有躲,”
方幼宜呼吸起伏,視線盯着看水面,低聲說,
“是你吓到我了。”
紀臨舟沉默了片刻,他沒有說話,隻伸出手托起她的臉。
他的手掌寬大而修長,掌心被泳池的水浸透而濕漉漉的,
“是嗎?”
他口吻仍舊平淡,擡手扣住她的下巴,拇指有堅硬的剝繭,幾乎捂住她半張臉,隻讓她露出一雙漂亮的眼睛,
“我對你做什麼了嗎?”
他低頭看她,卻是用指腹慢慢抹掉她臉上的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