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第一次,四阿哥竟然連着兩日留宿正院。
屋内留了盞燈,床簾虛掩,扶搖縮進被子,躺在床上,直愣愣盯着繡滿帳頂的“玉堂富貴”。聽說這床上一應軟簾繡帳就連繡線都是大婚前,德妃娘娘親自挑選的,說起這事時,紅燕滿眼豔羨憧憬。
每三日,紅燕和春蘭會将被褥帳子抱到後院晾曬、熏香,拾掇得比人還勤快。
寝屋後有一棵古柏,風起時帶來沙沙聲響,四阿哥來這裡睡時,窗戶會緊緊關上,因四阿哥睡眠淺,聽不得這樣聲響。
可扶搖卻喜歡聽着窗外的種種夜聲入睡,無論是風聲、鳥聲,還是别的。
神思遊蕩了許久,扶搖慢慢睡着了。
睡得很熟,以緻于四阿哥掀帳上床時,扶搖眼睛都沒睜就翻了個身,抱着被子滾到一邊。
四阿哥頭一回遭受這待遇。
床褥倒是已經十分溫暖,就是大半夜的,沒得被子蓋。
四阿哥拽了拽被沿,沒太用力,直到發現自個福晉似乎确實睡着了,且并不是在跟他玩什麼情趣,四阿哥臉色瞬間沉下來,索性揪着被子用力一掀——
“啊。”一聲極輕極輕的呢喃從枕頭另一側傳來。
即便這樣,福晉還是沒醒,甚至沒轉身。
若她轉身睜眼,必然被眼下這爺的神情吓一大跳。
但她沒理會,四阿哥憋着一股氣無處可施,他掀了她的被子,陰沉着臉鑽進去,然後攬住了她的腰……
就這麼睡了。
淩晨醒來,外頭天兒還沒亮。習慣了八小時深度睡眠的扶搖被四阿哥起床的動作吵醒。
四阿哥起床披衣,轉個身就對上了扶搖的眼睛。
“以前未曾發覺,福晉夜裡睡得這麼沉。”
扶搖讪讪笑:“昨夜本想等着四爺,沒想到還是睡着了。”
“難為福晉有這份心。”四阿哥說得冷冷淡淡,徑自起床,宮女捧上銅盆伺候四阿哥盥洗。扶搖在床上略坐了一會,沒聽見四阿哥“開恩”叫她不必起床伺候,隻好穿上鞋襪,麻溜從床上起身。
“我來。”扶搖接過春蘭雙手捧上的衣物,小心翼翼為四阿哥穿上,猜想他多半是因昨夜自己先入睡而心中不悅。雖然分明是他自己下的吩咐。
玉佩流蘇一件件挂在他身上,在幾乎令人窒息的靜谧中輕響。
“今日早飯在哪裡吃?”一面替他扣上衣裳,扶搖問道。然而四阿哥隻是垂眸,沉默地看了她片刻,轉身走了。
扶搖:“……”
“主子?”屋外天色灰蒙蒙,候在門外的蘇培盛顯然沒料到今個四阿哥出來得這麼快。
就連門簾子都是四阿哥自己掀的。
蘇培盛心思微動,不禁用餘光往裡瞟了眼,隻見門簾那一頭,影影綽綽的,一個纖細的人影怔怔站着。
“天色尚早,我讓人把早膳送到外書房。”蘇培盛跟在後頭道。
四阿哥面無表情“嗯”了聲。他不高興的時候,任誰哄都不好使,等他自己撒過氣,消了氣就好了,蘇培心中了然,定然是裡頭沒把四阿哥伺候好。
這下鬧心了,他們做奴才的今兒一整日都得格外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