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還沒上,扶搖吃點心已經吃飽了。反正四阿哥今晚不來,她便吩咐了春華去膳房,将原先定好的八道菜減為四道,順便把米酒也拿到冰鑒裡冷藏一會。
熟料,一個時辰後,晚飯擺上桌的同時,四阿哥去而複返。
傍晚天色斑斓,四阿哥手持玉骨扇,從從容容地回到正院,踏進院門的一刻仿佛身披着霞光。
他雖從從容容,正院一幹人等卻是急如熱鍋上的螞蟻。
扶搖才吃一口菜,剛到屋門口就撞上四阿哥快意的目光。然而,見到扶搖,四阿哥的臉色立刻就跨了。
他皺起眉頭,俯身往扶搖身上輕嗅。扶搖想躲,被他用扇子按住肩膀往身前帶。
“你先喝上了?”
扶搖看見四阿哥映着霞光的眼睛微微睜大,似乎不可置信。扶搖隻得讪讪笑,“我以為,我以為四阿哥不來了,怕浪費,就喝了兩口。”
“哼。”四阿哥垮着臉,再往她身上嗅了嗅,“這是兩口?你我看你都喝光了吧!你是不是就盼着我不來!”說罷轉身要走,扶搖忙繞去他身前,将人拉住。
“還有,真的還有!足夠讓四爺小酌了!屋裡剛擺上菜,我還沒吃,就等爺呢!”
扶搖鉚足了勁拽,這人卻紋絲不動。他冷冷低眸看着扶搖,四目相對,扶搖抿唇,“四阿哥多久沒在我這裡吃飯了?若不願留下,在我這略坐一坐也行,我也歡喜的。”
滿屋子人看着她鬧呢,扶搖心裡十分後悔,若非已經上手,她是斷然不願再拉下臉皮求四阿哥。可是現下已然沖動上手拉着四阿哥,若沒個結果,她可就成全院的笑柄了。
四阿哥看她片刻,突然一拂袖,扶搖手被甩開,忐忑之際,四阿哥轉身步入屋内。
“……”扶搖惴惴的一顆心總是平穩落地了。
不過,就落地了那麼一瞬。
當她跟進屋,看見四阿哥愈發陰沉的臉,和短榻上擺的四盤菜,扶搖忽覺後背發涼。好啊,四道菜,還沒有米飯,叫四阿哥吃什麼?還不如剛才就讓他走了!
“春華!”扶搖當即轉身,“去膳房,把下午咱們減掉的飯菜再取來,另再要半壺冰鎮的米酒!”
轉身,隻見四阿哥徑自坐到了榻上,冷眼盯她。扶搖趕忙過去,笑眯眯給他倒酒,“雖是膳房自個釀的米酒,不易吃醉,但明兒四爺還要早起呢,不好多吃。”
四阿哥飲盡一杯酒,眉眼稍稍柔和下來,盥了手,扶搖站在邊上為他布菜。四阿哥提起銀筷,忽伸手,手指在扶搖腦袋上點一下,“你啊,當衆與我拉扯,成什麼體統?”
扶搖卻隐隐有一種感覺,若剛才不拉着他,讓他走了,這人隻怕會更生氣。
呵。男人。
“妾身失禮了,妾身心甘情願受罰。”扶搖端起自己的空杯,正要往裡倒酒,手剛碰到酒壺,酒壺忽然被四阿哥拿走。
四阿哥把酒壺從右手邊放到左手邊,飲罷一口酒,挑眉,“想得美,喝這個豈非便宜你了?”
“……”扶搖最終給自己倒了茶水,以茶代酒向四阿哥賠罪。
至于那兩半壺米酒……自然是通通進了四阿哥的肚子,扶搖沒有分到一丁點。
夜晚,繁星點綴蒼穹。帶着暑氣的風吹過屋後古柏,拂拭紗窗。
四阿哥難得道乏,扶搖服侍他早早上床就寝,四阿哥躺上去沒一會就閉眼。許是喝了酒的緣故,扶搖也入睡得很快。身上披着蠶絲被,屋裡四角都置了冰盆,然而,扶搖睡得越沉,身上便越如火燒一般,熾熱無比。
她夢到一個穿旗袍的婦人,頭上梳了個兩把頭,腳下踩着花盆鞋,婦人哼着滿族歌謠抱她在懷裡輕聲安撫……
“額娘……”
扶搖猛地睜眼!
她很快明白過來,那是原身的記憶。
“呼……”長舒一口氣,發現身旁床褥空空蕩蕩,而帳内隐隐透着光。
扶搖坐起身,掀開一點簾帳,不算明亮的光照了進來,床前不遠處一個高挑的人影獨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