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正院,便是位處整個大院的正中。宋格格和李格格的院子都在正院的左後方,兩間小院之間就隔了兩堵院牆。
宋格格要去正院,必經過李格格的院子。
在從前許多個時候,挨着李格格的院子令宋格格十分難受,因為四阿哥去看李格格的次數遠超于她。不過那已經是去年的事,自從福晉進宮,李格格再沒那樣的好時候了。
宋格格稍稍覺得揚眉吐氣了些,雖然這揚眉吐氣并不是她帶給自個的。
周苑丞離開不久,宋格格路過李格格院前,正撞見華安指揮兩個小太監将一個糙袋子往外搬,盡管封了袋子口,袋子口還在簌簌往下掉土,最後竟從腹部支出來一截樹枝把袋子給戳破了!
地上頃刻磊起個小土堆,伴随一地殘枝落葉。宋格格驚呼:“你們在做什麼?!”
華安和兩個小太監登時一驚,來不及收拾殘局,趕忙轉身請安。
“這是裡面那棵玉蘭樹麼?”宋格格皺眉問,“前兒才聽說好些了,怎麼竟成了這個模樣?”宋格格看了眼被剜下來的腐爛的樹皮,用帕子微微捂嘴,有點兒想吐。
“回宋主子,”華安哈腰解釋,“這是照着奉宸苑給的法子給樹治病呢,刮下來的都是壞死的地方。這穢物髒得很,宋主子且請繞着些走,奴才們馬上清掃。”
“你們李主子呢?”宋格格忽覺有些不同尋常,不願就此離開。
“回宋主子,咱們李主子在屋裡休息。”
“聽說她身上不舒服,我來看看她。”
兩個主子是什麼關系,各院的下人心知肚明,幾個太監極快地對視一眼,華安擋住地上土堆,吩咐一個小太監進院通禀,宋格格忙叫住那小太監,提醒:“告訴她,姐妹一場,我是好心來看她,若她不見我,我這便直接往前,等着福晉回來了。”
這話轉達給了李格格,不久,李格格打發一個宮女出來請她進去。
李格格迎出房門,二人姐妹一般親昵地挽住手。
“姐姐,何必總盯着我?”屏退下人,李格格給宋格格遞茶。
宋格格從窗隙望一眼兀立中庭的玉蘭樹,接茶淺笑,“讓我來的可是你,妹妹忘了?從前你這裡忙,我哪裡敢冒然打擾。”
李格格笑着的眼浮現一絲冷意,“我今兒也不見得閑,姐姐就這麼來了,讓我一點準備也沒有。”
“還有甚可準備的,賞我一盞茶就是你有心了。”宋格格吹開茶沫,輕啜了口,“适才我見到從你院裡擡出去一大袋子土,那是什麼?”
“栽樹的土呗,還能是什麼?樹腐敗了,土也不好了,我正忙着使喚人将奉宸苑送來的新土填上呢。姐姐,我真的不空。”
玉蘭樹外圍确實圍着幾個填土的太監和宮女,宋格格往外瞟了眼,歎氣,“你這樹還能好嗎?”
李格格盯着她。沉默片刻,忽然大笑起來,“姐姐啊姐姐,”她一面搖頭,一面打量宋氏,眼神憐憫,卻不是真的可憐宋氏,“原來你特特地走這一遭,就是想看我如何受挫麼?莫非姐姐以為這區區一棵樹真能左右我的恩寵?姐姐,怎麼到這個時候你依舊如此天真?我不妨實話與你說了,就算玉蘭樹頃刻壞死,我也不會和你一樣。”
宋格格咬牙切齒,眼裡幾乎要蹦出火來,“什麼和我一樣?”
“和你一樣自怨自艾!你不僅自怨自艾,還自視清高,沒本事将男人叫到自己屋裡,就看不起我用自己的方式逢迎四阿哥。可是你看”李格格忽地一揮袖,“我這屋裡,字畫、繡屏、瓷器、糊窗的紗,還有你手上這盞汝窯茶杯,你可認得這些東西?哪一樣不是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