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織站在前方,他姣好的臉上沒有笑容,也并不冷漠,隻是神色甯靜,仿佛自己說的隻是再平常的事不過。
這于她常見的态度全然不同的樣子讓夏郁不由愣了一下。
她心聲一片空白,在跪着的一家子人怨恨咒罵的心聲裡格外顯眼,猶如一座空中孤島,格外顯眼。
但夏郁不是一個心聲少的人,她在這個時候什麼也不想……
黎織怕她不同意将這些人拉下去陪張雲廷這事,然後讀檔讀檔讀檔。
他側身看向夏郁,淺笑低語:“吓到你了嗎?他們——”
他還沒說他們口中的張雲廷幹了什麼十惡不赦,必須被殺,完全可以株連三族的事。
夏郁就十分信任道:“殿下你這麼做肯定是他們罪有應得。”
黎織錯愕一下,随後:“嗯。”
夏郁走出府們還能聽到那些跪在地上的人哭得更大聲了。
小甯子嘀咕:“他克扣災糧,犯了如此大的錯,本就該誅三族的,殿下心善,隻殺他一人,你們不感激就算了,竟然還來這兒哭訴。”
那些人哭得又更加大聲了,隐隐約約飄來幾句“後悔”,“饒命”,“他們錯了”……夏郁沒聽。
她快步來到這附近的盡頭,那裡有着一個施粥的大棚,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女孩站在那裡。
這女孩是夏郁上上次外出的時候遇到的,她瘦瘦小小,對着路過的人乞讨。
被乞讨的人沒有給她任何東西,反而嫌她髒,将她推倒在地上。
地上又有一塊比較銳利的石頭,将女孩的胳膊割傷了一個口。
她坐在地上,捂着流血的胳膊,低垂着腦袋,身軀顫抖,似乎哭了,看起來格外可憐。
夏郁心軟了。她将她扶起來,帶到施粥的地方,讓施粥的人給女孩一碗粥喝。
施粥的粥并不濃稠,隻能說是能夠吊着人命,有個半分飽。但施粥的人見夏郁衣着不凡,有意讨好,給女孩盛了滿滿一碗。
女孩應該挺久沒吃東西了,她接過粥,低頭狼吞虎咽吃起來。
吃完粥,女孩卻沒有離開,她黏着夏郁走。
夏郁也沒趕她走,在她思考怎麼樣才能讓這個女孩活下去時,女孩伸手拉住夏郁的衣袖。
她的手髒兮兮的,上面還有泥土。
桂枝春曉臉色大變,要将她從夏郁身邊拉走。
在她們将她拉走前,女孩揚起一張灰撲撲的臉蛋,她聲音微弱,眼神希冀而忐忑。
“這位好心的小姐,您能給我一點銅錢嗎?”
“你要用銅錢幹什麼?”夏郁問。
女孩難過極了:“我爹生病了,我想給他買一點藥草。我,我家裡一個銅錢也沒有……”
當時夏郁全身上下隻有一個來自于國師的玉佩,這玉佩自然不能給她換錢去買草藥,夏郁向桂枝春曉借,桂枝春曉身上也隻帶了一點銅錢,估摸着隻夠買一副藥。
夏郁将這點錢給了女孩,并讓她第二日再來找自己。
第二日女孩如約來了,夏郁準備好了十兩銀子給她,她估計是夠治病了。
女孩拿了卻支支吾吾說這些銀子不夠。
桂枝春曉很了解物價,她們立刻道:“這麼多銀子都夠一家人在京城生活一年了,這還不夠,你莫不是騙子?”
女孩後退一步,她聲音顫抖:“不是不是,我爹得的病要很多很多很多藥草,先前有個地主花了幾十兩銀子都沒治好……”
桂枝春曉皺起眉頭,給一個陌生人幾十兩去治病一點也不現實,她們看向夏郁,眼神述說着要将小女孩趕走。
夏郁:“你爹得了什麼病?”
小女孩想一想:“我隻記住郎中說是白……白什麼病,我,我不清楚……”
聽到“白”,夏郁第一瞬間想到的就是白癜風白血病,不過應該不是,它們在景朝應該還不叫這個名字。
如果是的話,夏郁也隻能讓她拿錢給她爹準備好棺材吧,這兩個病在現代都不好治……
夏郁想着她幫都幫了,不如幫到底。
“你明日把你爹帶來讓我看看吧。”
她今天來這裡便是為了看一眼小女孩的爹,看看他還有沒有救,是給錢買藥還是給錢買棺材。
隻是……
夏郁看着隻身一人站在這裡的小女孩。
“你沒把你爹帶過來嗎?”
“有,有的!”
小女孩指向施粥棚子更遠處一點,那裡有一簇非常茂盛的蘆葦。
“他,他有點吓人,帶過來我們會被趕走的,我就把我爹藏在蘆葦裡了。”
“小姐您真的要看我爹得了什麼病嗎?他,他有點吓人……”
不知道她爹得了什麼病,親女兒都覺得恐怖,不能見人。
夏郁在現代什麼恐怖東西沒見過,她不以為意:“走吧,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