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過敏的反應,南晴的呼吸更加不順暢,胸口一陣陣地抽痛。他連身體都動不了,隻能用力地捏着那盒小小的過敏藥,目光落在遠處跑入人群的喻逐雲身上。
隻着一身黑色衛衣的少年,在人群裡分外顯眼。
風從他的俊逸而鋒利的眉眼上帶過,又隔着一層衣物勾勒出他線條和肌肉的形狀,仿佛繞着他吹向四周,輕而易舉地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老高一下子都傻眼了,卻也對他無計可施,隻能絮絮叨叨地一路小跑來到了看台旁邊,伸手拿那件機車夾克:“……竟然連校服都不穿,還把衣服這麼随手亂扔,簡直就是無法無天,無法無天——”
充滿怒氣地一拽,竟然沒拽得動。
老高一愣,剛要皺起眉,卻忽然看見了南晴的那張小臉,霎時連自己原本要罵喻逐雲的話都忘了:“南晴啊?你身體好一點了嗎?怎麼看起來臉都紅了,不太舒服嗎?”
南晴一隻手捏着氯雷他定,另外一隻手則緊緊地攥着夾克的袖口,仰起一張小臉,輕聲回道:“好多了,我沒什麼事,謝謝老師。這個衣服……是喻逐雲同學的,我等下拿去還給他。”
“沒事就好,反正現在領導也不檢查了,你直接上樓休息吧 ,”老高和顔悅色地說完這句,心中更生出幾分對于南晴的憐惜,加大了幾分扯衣服的力道,直直地将那件皮夾克從他手裡搶了出來,“我知道你是好心,但不用你多走一趟,我去拿給那臭小子!”
“……”
南晴被老高連哄帶趕地送上了樓,臨走時還忍不住回望了一眼操場。
可惜距離太遠,已經看不清喻逐雲的蹤迹了。
中午午休和下課的時候,他還去十四班的門口走了幾趟,可依然沒看到喻逐雲人。後來才從他們班同學口中得知,老高跑完操把喻逐雲留了下來,不知又絮絮叨叨地念了些什麼,總之,喻逐雲當場就走了。
以他的性格,就算老高沒有勒令他停課,他也不會再回學校。
今天不回,明天和後天也說不定。
南晴隻好回到一班教室。
周遭的同學們或是玩笑打鬧,或是就某道題目而激烈辯駁,唯有他的心思早就飛出了教室外。
好半晌才垂下眸,盯着藥盒安靜地發呆。
他确實沒有吃三明治裡面的雞蛋,可忘了面包在制作過程中通常也會添加一些雞蛋作為粘着劑或者增加風味。雖然含量不多,但他的反應似乎很明顯。
不過,到底是因為沒有攝入太多的過敏原,吃完藥以後,基本上全部的過敏症狀都已經消失了,雖然鎖骨旁邊還剩了些不太明顯的紅痕,但可以用圍脖掩蓋掉。
可是,要怎麼樣,才能讓喻逐雲知道這件事呢?
“……老天保佑我這次月考考個好分數啊,我媽說了,隻要我比上次的名次進步,她就把手機給我玩!”
“哈哈,雖然你的獎勵很爽,但還是沒有我的厲害。這次期末考試我要是考進年級前十,我媽就帶我去買一部,當成我的新年禮物。”
周圍發出了一陣羨慕嫉妒恨的驚呼聲,說這話的同學忍不住洋洋得意。有人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問:“那你買什麼牌子的呢?5S?”
那人臉上的笑瞬間定格了,但很快,便有其他人跟他一起反駁了出來:“怎麼可能?!你搞笑嗎,5S要五千多塊錢!我爸媽都舍不得買,怎麼可能給我買這麼貴的手機!”
“就是啊,反正我們現在是不要肖想了,能有一部觸屏手機玩兒就很不錯了。”
“……”
這個話題很快過去,同學們開始聊昨天的數學卷子。
南晴的目光卻有些失神。
手機在這一年對于大部分家庭來說都是較為昂貴的,南濤成和顧梅芳兩人雖然平常賺得不少,但一直非常節儉,連自己都用的是幾年前最普通的款式,自然不會考慮給家裡三個高中生配備。
前世的南晴并沒有什麼聯系人的需求,也覺得手機這個東西可有可無。
但顧宇彬卻不這麼覺得。他從根上就是貪婪好玩的。
借着“需要手機與同學老師聯系”,“我哥萬一生病了方便爸媽第一時間知道”……等等的借口,他軟磨硬泡,拖着南晴和顧嘉禾兩人一塊跟顧梅芳要手機。
最後終于如他所願,顧梅芳買了一部觸屏智能手機放在家裡,供他們三人在緊急狀态下使用。
然而,說是“三人”,最後用手機的,隻有他一個人。
他獨吞了手機,把它當成了自己的私人物品。
想到上一世被當成擋箭牌和棋子的自己……南晴頓了頓,将買手機這個念頭從腦海中劃去。
沒關系,問十四班的同學也好,在班級門口傻等也好,去立輝樓找也好,他一定會有聯系上喻逐雲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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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中是宜城的重點高中,整體對學習抓得很緊,學生們周一到周六都要上學,隻是周六晚上沒有晚自習,大概五點半就會放學。
每每熬到這天,大家便看見了曙光,總是會比往常熱鬧些。十四班尤其吵鬧,前排的課代表在收作業,後排的人卻好像沒聽到一樣。
被停課三天的幾個男生今天剛好回到學校上課,一個個嘻嘻哈哈地坐下,開始跟别人分享自己這些天有多麼爽。
陳明瑞倒沒跟他們混在一塊,一進來就巡視了一圈四周,有些納悶地抓住一個路過的同學:“我喻哥呢?在立輝樓嗎?”
那人明顯被吓了一跳,條件反射般擺了擺手,小聲說:“你别再問了,我說了我不知道……”
什麼别再問了?這個“再”是哪兒來的?
陳明瑞“啧”了一聲,正要皺起眉,便聽到了後門傳來咔嗒一聲響。一陣不輕不重的腳步聲傳來,一個眉眼冷倦的黑夾克少年走到他身後,把書包甩到旁邊的空座位,拉開椅子懶洋洋地坐下,兩條長腿搭上了桌面。
他背書包的次數一巴掌就能數得過來,裡面也沒裝什麼東西,空蕩到讓人懷疑這隻是個裝飾品。
“哥!”陳明瑞驚喜地喊了一聲,語氣有點狗腿,“我這幾天不在,你在學校待得怎麼樣啊?”
冷空氣突至,天氣預報說今天要下雨。喻逐雲似乎不以為意,将夾克的衣領微微往下拉了些許,不經意地露出了一片肌膚:“我隻比你多待了一天不到。”
陳明瑞剛想問為什麼,卻見一道道血痂密密麻麻地攀爬在喻逐雲的頸部至鎖骨,似乎還能一路往下。模樣有些不太像是磕碰或是劃傷,反而像是刻意被人雕紋出來的模樣。
因為沒有色料,單純隻是傷口,所以乍一看有些驚悚又有些吓人。
他忍不住道:“哥,你這是……”
沒等陳明瑞問完,喻逐雲便意識到了什麼,幹脆利落地把衣領又立了回去,懶洋洋的眸裡帶了些許漆黑和冷意。很明顯,心情不怎麼樣。
恰好這時前排收作業的課代表戰戰兢兢地走了過來,女孩的聲音細如蚊蚋:“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