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晴的眸映着暖黃色的燈光,透亮而澄澈,過了好幾秒才用力地眨了眨。他後知後覺地摸了摸這頂嶄新的毛絨圍巾帽子,溫暖的觸感從指尖一路延伸到胸膛,熱乎乎地發燙。
“謝謝你,喻逐雲,”他彎起了眼睛,甕聲甕氣地說,“我很喜歡這個。”
喻逐雲勉為其難地“嗯”了一聲。
“也要謝謝你今天過來找我,謝謝你送我回家,”少年仰起小臉,一字一句地細數,“我明明答應你了,但還是食言了,對不起。你過來找我的時候差點被我連累,也對不……”
喻逐雲打斷了他:“你隻會說‘謝謝’和‘對不起’這兩句?再說一個字就上樓。”
南晴立刻閉上了嘴,小河豚一樣搖了搖頭。
緊接着,他像是想起了什麼,将自己的笨重的黑書包背到身前,拉開拉鍊,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疊資料。
足足有一枚立起來的硬币那麼厚,上面密密麻麻地全是字和題目,每一門科目都有。
他雙手捧起這堆資料,獻寶似的遞到喻逐雲的跟前,意思很明顯。
喻逐雲沉默了。
過了幾秒,才掀起眼皮看向南晴:“?”
“這裡有月考試卷的重難點,還有我為你特别準備的零基礎低級複習攻略,如果可以把這裡的内容全部融會貫通的話,足夠你從年級倒數提升到二百名,”南晴圓潤的杏眼亮晶晶的,“我還準備了中級、高級,足夠你一直學到年級前五十名呢!還有——”
“南晴。”
“嗯?”
“你别恩将仇報。”
“……”
喻逐雲無聲地笑了一下:“趕緊回家。”
他最終還是拒絕了南晴那沉甸甸的好意,目送着人上了樓。樓梯間内的聲控燈明明滅滅,那道朦胧的身影停在四樓,回到家裡,打開窗戶。
冬日的寒風吹過,米色的紗窗簾如海浪般搖擺,少年遠遠地沖他揮了揮手。
喻逐雲頓了好幾秒,也遙遙地點了下頭。
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很想再抽一根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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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晴到家時,顧梅芳和南濤成兩人還在店裡,顧宇彬大概還在外面玩,家裡隻有顧嘉禾一個人在房間學習。
他本想等人都回來之後,将今天發生的事情從頭到尾說一遍,可左等右等還是不見他們的蹤影,反而是自己的眼皮子越來越沉,手腳冰涼,頭重腳輕。隻能先吃了藥上床,用椅子将門抵住,做第二重保險。
然而次日醒來,椅子沒有動,南晴自己動不了了。
高燒,三十九度二。
身體的不适霎時戰勝了一切。
南晴連眼睛都睜得很艱難,僅僅隻是支起上半身吃藥,心率都不停地往上飙,喘不上氣的感覺太過熟悉,熟悉到讓他有些控制不住地恐懼。
他不得不請假,悶在被子裡長長久久地睡了一覺,醒來時渾身冷熱汗交織,前世今生的記憶亂七八糟地扭曲在一起。
正當他有些恍然時,家門突然傳來一聲巨大的砰響。
顧梅芳狠狠地在顧宇彬的後背上抽了一巴掌,臉色青白交加,嘴唇不住地哆嗦:“我讓你去學校,你就是去幹這個的?我真是造了孽了,瞎了眼了!”
“你憑什麼不相信我說的話,就相信别人說的話?!”顧宇彬也惱了,厲聲反駁,“你是我媽還是别人的媽?我看你是替别人養兒子養久了,忘了誰才是你親生的!”
顧梅芳氣急,擡手:“你——”
南濤成趕忙将她抱住:“好了好了,都别吵了。有什麼話坐下好好說。嘉禾啊,能麻煩你看一下小晴怎麼樣了嗎?”
少女嗯了一聲,在三人吵嚷的背景音裡放下了書包,輕手輕腳地走到南晴的房門口,擡手敲了敲。
過了半分鐘,門才打開。
南晴白皙細嫩的臉上泛着病态的潮紅,細細的汗鋪在額頭上,連眼睛都燒得有些紅。開口時的聲音也是啞的:“……怎麼這個時候就回來了?”下午一點,怎麼也不該是放學的時間。
“爸媽知道你生病了,早上就關店準備回家的,”顧嘉禾言簡意赅,很快卻有些難以啟齒,“誰知道顧宇彬班主任打電話給他們,讓他們去學校一趟,說,說……”
客廳内傳來一聲顧梅芳的怒吼:“你到底是不是偷别人東西了!”
“……”
“我從小就教過你,人可以窮,但不能沒志氣。沒想到你小時偷針,長大偷金!”顧梅芳的胸膛劇烈起伏着,眼睛甚至比南晴這個發燒的病人還要紅,“幾千塊錢的手機啊,你怎麼敢的?你說我不相信你,你的老師當着全班同學的面,把别人的手機從你的口袋搜出來,你要我怎麼相信你?”
南濤成勉強攔着顧梅芳不讓她動手,卻也沉默下來。要知道,他們是在現場看過監控的。并不存在有人自導自演地把手機塞進顧宇彬的書包裡誣陷他,顧宇彬拿着那部幾千塊的手機向周圍人炫耀,模樣顯然得意極了。
顧宇彬顯然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咬着牙說不出話來,整張臉都憋成了豬肝色。突然,他看見了從房間出來的南晴,一股怒意霎時沖上了心頭,惡狠狠地大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