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逐雲的目光有一瞬間的失神。
刺目的路燈白光下,南晴的眼睛剔透晶瑩,仿佛能裝下浩瀚星河,卻又隻倒映着一個人的影子。
他攥着書包帶乖乖地站在原地,垂耳兔一樣闖進龍潭虎穴,絲毫沒有半點自己會被輕而易舉吞吃的自覺。
喻逐雲登時有些惱火。
不知道這裡很危險嗎?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他們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難道南晴到現在還看不出來嗎?
他勉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緒,好不容易才扭過頭,佯裝沒聽見。
一旁的人也漸漸從熱吻和看熱鬧裡回過神來,玲姐上前逗趣:“小弟弟,你是不是找錯地方了?我們這兒好像沒有這個人哦。”
“嘿嘿,誰說的?從現在開始,我就改名叫喻逐雲了。小弟弟,我跟你走吧,怎麼樣?”
“老趙你惡不惡心啊,男的你也要上去撩騷。”
“哎,這次還真不怪老趙!小玲啊,這小弟弟長得比你還漂亮呢。”
喻逐雲依然保持着沉默。能感覺到有一道安靜的視線始終落在自己的身上。
這群人雖然不是什麼窮兇極惡之輩,但也絕對不是什麼規規矩矩的好人,比學校裡那些鬧着玩的社會青年要吓人得多。見識過他們之後,南晴絕不會再對他抱有任何幻想。
隻要這次不管南晴,他們兩人之後就再也不會有任何聯系了。
“哎喲你們這什麼意思呀,嫌棄我們幾個人老珠黃了呗?那我可不伺候了。”
“這可是你說的啊。”老趙睜大眼,挑逗地摸了一把玲姐的下巴,鬼使神差地翻身下車:“漂亮小弟弟,哥哥跟你走啊?哥哥帶你坐摩托車,去好玩的地方,怎麼樣?”
更深露重,機車的轟鳴聲驚起了一山的鳥雀。
喻逐雲擰起油門猛地轉身,擡起右腳狠狠地踹在老趙的下腹。
輪胎與地面摩擦,濺起一地灰塵,恰落在南晴的足尖。
老趙躲閃不及,如炮彈般後退了數米,捂着肚子痛苦地跌入了人群裡,周遭登時發出了一陣驚呼:“操,你瘋了嗎?”
“你他.媽的想幹什麼?!要打架嗎?”
“磨磨蹭蹭半天,到底還玩不玩了?不玩趁早滾。”
喻逐雲冷冷地扯了扯唇角,帶着滿身戾氣。
他轉過頭時瞥見了少年蒙塵的小白鞋,喉結滾了滾,最終隻是說:“你也趕緊走。”
南晴站在原地沒動。
喻逐雲面無表情地避開他伸過來的手,揚聲:“走啊!還要我送你嗎!”
四周吵嚷,幾人将老趙扶到一旁坐下,老七這才回過神來,冷笑一聲上前:“操他.媽的,你就是那個喻逐雲吧?揍了我兄弟你就沒什麼要說的?老子今天就讓你知……”
喻逐雲猛地轉過頭,黑沉的瞳孔裡沒半點笑意,甚至沾了點染血的瘋狂。
少年勁瘦,渾身都是結實的肌肉,壓迫感極強。
“來啊,看看是你先殺了我還是我先弄死你。”
衆女孩們都慌了,熊哥見狀趕忙打圓場:“哎!好好的,大家都是兄弟,不小心的!這樣,今天這場咱們先算了,等明天晚上……”
“一個黃毛小子都要爬到老子頭上來了,憑什麼算了?”老七怒道,“全都不許走,今天必須把這件事情給我掰扯清楚了!”
“那不然這樣,”熊哥跟幾個兄弟拉着老七,“咱們現在就比,如果他赢了咱們就把這事兒一筆勾銷,如果輸了的話就看你怎麼說,行不行?”
老七嘴裡罵罵咧咧的,卻也知道身旁還有熊哥看着,他作為“老大”鬧起來實在是不好看。賽車就賽車吧,他們有那麼多人,跟一個喻逐雲比,怎麼可能會輸?
想通了這一點,老七不再掙紮了,他挑釁地看了一眼喻逐雲,刻意道:“就給熊哥一個面子。你不會不敢吧!”
喻逐雲黑沉的瞳孔裡蘊滿了瘋狂,像是一匹兇狠又暴躁的狼崽子。
他調轉車頭方向,在路過南晴時冷聲道:“回去。”
南晴抿住唇,拉住他的衣角:“你跟我一起走好不好,你不可以繼續留在這裡了,我來之前……”
南晴話音未落,就忽然見老七眼珠子轉了轉,相當惡劣地開口:“小弟弟,你就别想帶着他一塊走了,你自己也走不了。”
“我還沒說清楚這次的規則呢,每個車手上山的時候,都必須帶一個人在背後。這一路上經過泥地可不輕松,很容易就會被樹撞到,‘砰’一下摔死的。”
他恐吓完,又大吼一聲:“小玲,你們的傭金提到百分之五十!”
現場霎時如沸水燒開般熱鬧了起來,女孩們有些恐懼又有些期待。說實話,荒山上人煙稀少,一條蜿蜒而上的盤山水泥路尚且還好,兩側還有一串串接連的路燈。再往上可全部都是泥土地,萬一哪裡土爛了、萬一機車出了點毛病,在這種鬼鬼魆魆的山上……簡直不敢想。
喻逐雲性格桀骜,從不怕,更不會臨陣脫逃,然而此刻的臉色卻極難看,掃了眼被許多輛摩托車包圍的出口,又掀起眼看向遠遠的山頂。
老七他們已經陸陸續續地上了車。
他來不及把南晴送走了。
“喻逐雲,”忽然,南晴攥住他的衣角,用力地跨上他的後座,“你慢一點,小心一點,好不好?”
這年的冬格外的冷,山道蒼茫罩了層淺淺的霧,遠處城市内的萬家燈火通明。
喻逐雲能清晰地感覺到,背後的少年小心翼翼地貼上來,柔軟而溫熱。
他将頭盔抛至身後,過了幾秒才忽然道:“不好。”他一個人輸了沒關系,可南晴不能留在這裡。
衆車在起點一一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