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開發的區域沙質粗粝,輪椅翻覆的瞬間,莫聞舟的眼前浮起一片漆黑的恍惚。
“莫...莫聞舟?”
周圍光線昏暗,這一片海灘隻靠周圍漁船上的幾個燈盞和木闆上的兩個地燈照亮。
冉溪掐了自己一把,總算清醒過來,眼前的莫聞舟不是幻象。
輪椅被扶起,莫聞舟曲起右肘,撐了撐上半身,轉動雙肩,這才把壓在身下的左臂抽了出來。
“冉冉,這裡是未開發區域,很危險。”
“我扶你起來先。”
冉溪圈住莫聞舟的臂膀,費力地想将他從沙地裡抽離出來,再挪回輪椅,但都無濟于事。莫聞舟使不上一點力氣,沙粒一點點從莫聞舟身上簌簌滑落,兩個人又再次跌回原處。
“沒事,冉冉,我就這樣陪你坐一會兒。”
莫聞舟兩手往後撐在沙地上,雙肩微微顫動,含着背勉強坐直,冉溪也在一旁坐下,細碎又急促的呼吸在晚風裡起伏,靠近了,莫聞舟額前沁出的一層細密的汗珠在光下才得以顯現。
是啊,她走了多久才到這裡,莫聞舟找她又花了多久。
海浪卷起一圈圈白花花的泡沫,浪聲被遠處海面上船隻的汽笛聲掩蓋,莫聞舟的喉結動了動,聲音被周圍的嘈雜稀釋成模糊的低語。
“冉冉,你怎麼走得這樣遠,我都追不上你。”
“我...我沒注意,正好這裡有秋千,就走到這了。”
秋千...餐桌上大家臨時起興的團建遊戲,冉溪在福利院隻見到過秋千,其餘的玩具是少之又少,偶爾有,也是福利院接受社會大衆捐贈時,冉溪不争不搶,幾乎沒有自己的玩具。
冉溪的自嘲認輸,在莫聞舟眼裡卻都變了形,蒙上了一層失落的紗。
文城的家常小吃、童年的玩具、動畫片,冉溪一概不知,隻是點點頭,不好意思地低頭笑笑,莫聞舟全都看在眼裡,直到今日,他才真正明白,冉溪為何總是在人群裡顯得疏離冷淡,不是她冷漠無謂,而是實在無法融入。沒有人教過她如何在群體裡自處,普通的話題對她來說,甚至大多數可能都是道聽途說。
莫聞舟的神情有些複雜,腦海裡不斷浮現重演着,方才冉溪受驚無措的失态,讓他也慌了神。
“冉冉,你有什麼願望,我都幫你實現,好嗎。”
“你想要的,你沒能擁有的,我全都給你。”
冉溪偏過頭的一瞬,眼前人竟比她還先濕了眼眶。
願望,願望,願望,她是個沒有什麼願望的人。
她的願望似乎已經實現了,竟然有這樣一天,有人會因為冉溪而先流下眼淚。
淚水漫過泛紅的眼尾,結成的冰晶一滴滴砸落在沙地上,暈成一朵朵小花。
耳邊的風聲突然變得很輕,這一方天地都變得模糊不清,除了唇上的觸感,冉溪什麼也感覺不到,莫聞舟的腰身被攬住,鼻尖輕抵着冉溪,輕柔如羽翼,一寸一落,如獲珍寶。
“願望麼,我不知道可以許什麼願望。”
“能讓你高興的,隻要你高興。”
身後的秋千在風中搖曳,一晃多年,那個隻能深夜孤身一人跑到秋千上偷偷哭泣的小女孩已經長大了。
“莫聞舟,你能陪我蕩秋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