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荒唐’二字，商翕面露窘色：“我……我不知道。”

“這戲不是還沒唱完麼，繼續看吧。”

說完，她側過臉，佯裝鎮定地觀戲。

她有意回避，蔺煦也不勉強她定要說過七八來，隻垂眸看向她耳後一抹淡紅，無聲笑了笑。

商翕不知自己此刻的羞赧被身側之人瞧得一幹二淨，她雖俯視戲台，心思卻全然不在這。

剛才蔺煦問她是否覺得這個故事荒唐時，商翕竟覺有些說不上來，先前脫口而出的‘荒唐’二字如今卡在她喉間，無論如何也出不了口，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商翕思忖間隙，樓下戲台的戲已然唱罷，一位自稱是戲樓掌櫃之人走上戲台，他自言接下來還會有猜燈謎一事，所赢之人可得一盞兔子燈，得到此物唯一的條件便是，猜出燈謎之人需是一對情人齊聲答出方能作數。

他說話間，已有戲樓夥計将兔子燈擺上戲台，那兔子燈精巧可愛，比街上諸多商鋪做得還要好，跟真的玉兔似的，台下頓時嘩然起來。

商翕對那盞兔子燈也喜愛得緊，隻可惜她不符合赢燈人的條件。

“喜歡這燈？”蔺煦看出她一閃而過的失落。

商翕點點頭：“嗯，不過，我拿不到。”

蔺煦不這麼認為，他說：“喜歡就能拿到。”

商翕以為他未聽清赢下兔子燈的條件：“蔺煦，戲樓掌櫃說若要赢得此燈需是一對有情人齊聲答出燈謎才能作數。”

“嗯，我知道。”

蔺煦散漫一笑：“我們可以試試。”

“我們？”商翕詫異：“可我們不是——”

“不說又沒人知道，”蔺煦打斷她：“再說，這不是還戴着面具麼。”

見她神情動搖，蔺煦道：“還喜不喜歡兔子燈了？”

“喜歡。”

“這不就成了，”他道：“既然喜歡，就去赢過來。”

話音未落，商翕被他帶着從樓台縱身躍下。

因着戲曲唱罷，戲台周圍的人少了許多，蔺煦牽住商翕的手走進人群，他走在前開道，商翕緊跟在其身後，視線落向二人交疊的手，他緊緊牽着她，手心傳來溫熱從一路蔓延至心頭，令商翕心神有一絲蕩漾。

她被蔺煦帶着走到人群前，恰聽戲台上掌櫃道出謎語：

“七人頭上長了草，猜一字。”

“花。”

“花。”

兩人毫不猶豫齊聲道出謎底。

掌櫃捋着胡須笑點了點頭，又道：“天機孤帆愁别離。”

“穗。”

“穗。”

兩人再齊聲。

掌櫃滿意笑道：“這二位答得默契，不知可是有情人？”

“你說呢？”蔺煦半舉二人緊牽的手示意。

掌櫃會心一笑：“好，這兔子燈便歸二位了。”

說着，一名夥計從戲台取下兔子燈奉上，商翕道謝接過後，蔺煦牽着她離開了這處人群。

沿河街走，商翕一手提燈，一手仍被蔺煦牽着，她試圖将手從他手心抽出，可剛一動就被蔺煦握得更緊了。

盡管兩人戴着面具，可大庭廣衆之下做出此等舉動，還是令商翕覺得有些慌張與局促，何況二人之間本就不是真的有情人……

“蔺煦，你能不能将手——”

“星雨！快看，有星雨！”

商翕話說到一半被四周此起彼伏的人聲打斷，她循聲擡頭，一道道瑩光劃過夜空，短暫卻耀眼，帶着些難以觸及的撲朔迷離之美。

星雨現，河街來者愈多，且多是些有情人，商翕與蔺煦就被包裹在其中，蔺煦仰望夜空的同時悄無聲息地朝商翕靠近了些，近到可聞她身上散發出的淡雅梨花香。

商翕長這麼大還未見過星雨，正看得出神，牽住她的那隻手蓦然一松，轉而與她十指相扣，商翕的神思被猝然拉回，她滿眼震驚地望向蔺煦，蔺煦仰望着夜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商翕心生無措，再欲将手抽出，卻聽蔺煦平靜出聲：“别動，就一會。”

“可是……”商翕顧及着周身越來越多的人群。

蔺煦偏過臉面向她，面具遮掩下看不見他臉上神情，隻露出的那雙眼眸與往常截然不同，仿佛被暖陽融了一層雪，聲音輕輕地對她說：“真的，牽一會，一會就好。”

商翕不再動，任他牽着手。

她擡眸，入眼的不是星雨，而是身側那位恣意張揚的少年。

明明此刻耳邊人聲鼎沸，可她居然還能辨聽出那道來自心底的聲音。

清晰的，真切的，熟悉的，懵懂的心跳聲。

咚咚咚——

猶如有什麼看不見摸不着的東西砸入心頭，漾起一圈又一圈波紋。

靜默間，商翕有點明白過來這種感覺究竟因何而起……

蔺煦在側早已察覺到身旁人投來的眸光，他佯裝未覺，一顆星雨于琥珀色眼瞳前轉身即逝，隐在面具下的唇角不知不覺挑起一抹得逞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