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沒有,沒線索。”唐四七坐在務川縣衙門裡,心想,她居然也有這麼一天,心平氣和地與縣官坐一處聊案情,案子裡自己的同伴還是受害者。通常情況,自己才是那個殺人的。這感覺真奇妙。
“那柳兄呢?”楊飛白瞥過書記聽錄的文字,又擡眼看向坐在唐四七左側的柳散易。柳散易搖搖頭:“我與姑娘一樣。”
“嗯……”楊飛白見書記寫完,打着官腔與廳堂内的小吏交代兩句,便讓衙門從屬的人退下了。廳門關上,屋裡隻剩下楊飛白、唐四四、唐四七、柳散易四人。楊飛白抻了抻青衫官袍的袖子,不緊不慢地給自己倒上一杯清水。
意思是,現在可以敞開說了。
唐四七站起身來叉手一禮:“見過楊二公子。”這是說,從現在開始按照江湖人的意思辦事了。柳散易坐着,也行了一禮。
楊飛白垂着眼笑笑,握着茶杯稍有些懶散地拱了一下。
唐四四悄悄咽了口唾沫,先替楊飛白開口:“兩位是一道的嗎?”
唐四七答:“首領讓我與柳家人一起行動,化名‘柳似期’。我與柳散易是一道的,有事可不避着他。昨晚約楊二公子見面的也是我二人。”
楊飛白正眼看了柳散易一眼,柳散易聽着唐四七的話不動如山,仿佛大半柳家勢力卻聽命于唐家一個遮遮掩掩的三公子,絲毫沒什麼不對勁。
“說到約見,之前約的‘城北,頂頭四家,石榴樹’,你們為何不在?雖然我家公子是早到了——也得虧早到了,才會發現你們暫住點的異常,趕去救人。”
“再次謝過公子。在約定時間之前,我二人去了趟城南的腳店,買些酒水。趕回來時路過暫住點,看見楊二公子從吊腳樓下鑽出來,才知道同伴出事了。”
唐四四仿佛是楊飛白的嘴巴:“此次你和柳家一同來是什麼任務?”
“我們一共來了七人,對外宣稱前來遊曆巴蜀,之後會去唐家交流。外圍五人受柳家家老派遣,來巴蜀觀察武林動向、收集情報。但實則這五人是我和柳散易的掩護。他們不知道自己的實際任務,以為我二人與他們所領任務相同,隻是各自家老委派的任務細節不同。”
“可你們在務川縣隻有六人。”
“有一人在到務川縣前死了。他水土不服,且穿山越林時不慎吸了瘴氣。”唐四七瞥了柳散易一眼。
“柳家長居北方,不适應南方氣候……為什麼一定要走山路?”唐四四皺了皺眉。自楊飛白幫忙打通關節後,唐凜之的人就頻繁使用長江上的水路了。柳家這幾人既然跟唐凜之的心腹一起執行任務,沒道理不能用水路。
唐四七拿出唐凜之的密令來,出示給另兩人看:“因為要查一個人。此人似乎在找唐家死士的麻煩。我們曾去調查了一處死士失蹤的山林,結果找到了死士的屍體。”唐四七說到這裡,張開的口頓了頓,卻沒發聲,而是轉頭直直看向柳散易。柳散易接了下去:“他也找柳家的麻煩,隻是不多,畢竟西南沒有多少柳家人。柳家人護短,所以就派了七個人來西南。當然,他找柳家麻煩就很合理,因為他姓葉。”
楊飛白放下茶盞,又仔細看了柳散易一眼,可這柳散易仍然臉色平常,仿佛說的是别家的雞毛小事,惹得楊飛白有些想看他别的表情。想歸想,他終于慢悠悠地開口了:“你們覺得,昨晚襲擊你們那人,就是你們要查的那人?”
“很有可能。”唐四七躲開唐四四想要接過去看的手将密令收了回去:“這是給我們的任務,首領沒有說要麻煩楊二公子。”
楊飛白笑道:“難為唐三公子為我着想,可那案犯卻在我思州州治所在的務川縣上犯事,還讓思州司馬我抓了個現行,可真是瞎貓碰着死耗子,不管不行了。”
唐四七心中一凜,那種看到衙門一定要繞行的感覺回來了。她頂着楊飛白的官家笑容垂首行禮:“楊二公子,昨晚的情況您也看見了,這是江湖糾紛,還是要按江湖規矩處理……”
“昨日之事,是一個正在行兇的兇犯,被路過的本官吓退。”楊飛白撫平官服衣襟,“昨晚事出緊急,本官隻能優先返回,救助受害人性命,索性大哥傳授過一二急救方,柳家四人現下無礙吧?”
當時現場有三人因重傷閉過氣去——此與柳家功法有關——幸好楊飛白也修習相知劍意,以音律給那四人做了經脈調理,暫時止住些傷勢,才能讓四人得到後續救治的機會。柳散易難得主動站起來,态度端正又誠懇地向楊飛白道謝:“多謝楊二公子搭救,散易感激,當銜環來報。”
楊飛白笑着彎了彎眼:“言重了。重要的是,那兇犯還逍遙在外,為一方長治久安,還是要緝拿歸案,不然如何震懾宵小呢?”
唐四七被這官腔打得一時找不着北:“可這不好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