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呼了一口氣,對着無邊的虛空平淡地許下了願望。
“耶撒萊恩,隻要你進鏡中救我,我會支付給你一個吻。”
一秒前,娜西的眼睛還能倒映出世間萬物。
一秒後,娜西的眼睛就被無邊無際的污泥所覆蓋。
在對方的惰性面前,自己的“鏡”是那麼得脆弱不堪,甚至映照不出對方原有的姿态。
祂花了一個多月時間攢積的惰性,正在被那些陰影同化……
那被祂控制住的是什麼?
陰影中湧動着觸手,祂的鏡像被觸手攝食,露出内裡晶體般的構造,無數更為細小的鏡子組成了這具幼小的本體,此刻代替了那雙眼睛,倒映出了那位古老的深淵造物。
純黑,卻比祂神國的虛空更為深邃。
祂的本體是如此龐大,無數根觸手在其身下湧現,宛若流動的陰影,其中一根的長度甚至能丈量完自己的神國。
在這不可估量的惰性面前,隻由一句不經意流出的話語所塑的自己太渺小了。
“親愛的,這就是你說的驚喜嗎?”
諾缇想起鏡像對那位警官撒過的謊,事實上,在接觸娜西之後陪伴在耶撒萊恩身側的也一直是自己,期間他有命令過鏡像協助自己混淆耶撒萊恩的認知,但都沒有成功。
耶撒萊恩能看出自己是否撒謊,所以他隻好利用了那位警官傳話。
在那位警官逃出鏡像之前,諾缇支開耶撒萊恩用的借口便是“驚喜”。
“嗯。”諾缇點頭,眼神飄忽。
耶撒萊恩直接戳破了他的謊言:“你是想,萬一這計劃真能成功,你就吃掉我。”
“要是不成功……”諾缇喪氣似的趴在耶撒萊恩的肩膀上,“你也應該能理解我的饑餓。”
的确,古老的深淵造物一直忽略了,魅魔獨特的感官。
怠慢新娘的丈夫應該道歉。
祂低頭,睥睨着那幼小粗糙的本源。
觸手糾纏住了那鏡子所組成的身軀,直取右胸凹槽中那顆獨特的玻璃心髒。
玻璃心髒離開幼小軀殼的那一刻,整具皮囊似摔碎的鏡子般轟然倒塌。
在取來心髒後,不知何時,耶撒萊恩已經品嘗過其中的粒子,做出了評價:“嗯,很脆,适合做一盤沙拉。”
那顆玻璃心髒仍在跳動。
晶藍的血管伸出棱晶狀的尖刺,紮破了鉗制其的觸手,将“鏡”的糖衣再度包裹上觸手。
碎片很快重組成了娜西的鏡子眼睛,祂眯起眼睛,似乎還在開心地笑:“你還沒有抓到我。”
本體未滅,神國的規則仍在,借由這根被侵蝕的觸手,鏡子的碎片開始向上重組,試圖倒映出那高高在上的深淵造物。
諾缇看了看那如冰花般綻放的鏡面,又看了看不為所動的耶撒萊恩,心道真是瞞不過這頭怪物,悶悶地輕哼了一聲。
下一刻,娜西的心口出現了一道裂痕。
這裂痕和之前的不同,橫亘在最大的一根晶藍血管上,由其擴散開來的裂痕也無一不截斷了其他血管,徹底斷了“惰性”的補充。
“怎麼會……?”
娜西的眼睛碎成了一片又一片,充滿錯愕的聲音也消散在空中。
諾缇好心地為其解答困惑:“你不是把我有關背叛的心思全都藏進了鏡像裡嗎?”
鏡外。
帕沙愕然地看着鏡像少年用劍貫穿了鏡子的心髒。
“你那是什麼表情,快感謝我,我替你抓到了真正的暗礁,可我還沒吃飽呢?”
好像是諾缇在沖他微笑。
随後,鏡像裂成了粉末,消散了。
“久等了。”那位自稱混沌蠹蟲的深淵又出現在了903門前,祂帶上了門,向帕沙微微鞠躬,“請讓我招待偉大的母神一杯下午茶。”
帕沙剛從一個多月的加班中解脫,多少有些恍惚,他剛剛似乎看見了一隻如泥鳅般的觸手爬進了對方的皮鞋底下?
算了,先向母神彙報……帕沙看了眼羽毛筆,筆尖被他胡來的用法折磨得變形,書信似乎傳不到了,不如直接帶對方回教會。
“請随我來一趟教會。”
帕沙一人離開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客廳的開放廚房内,觸手們正在忙碌,砧闆上的玻璃心髒已經停止跳動,在細緻的刀功下被切成葉子大小的片狀。
粗略統計,占據廚房的觸手約莫有一百根。
現在,觸手們要在本體到來前選出成為配菜的一根。
作為本體的耶撒萊恩此刻正慵懶地倚在床頭,饒有興趣地觀察新娘的反應。
祂實現了願望,他需要支付代價。
一個吻。
祂的新娘第一次學會撒謊,就玩弄了兩位深淵和一位眷者,至少能如願嘗到兩位深淵的惰性,卻在支付一個吻這件事上躊躇不前。
少年對着祂的臉比劃了半晌,就好像在找哪裡可以下嘴。
接着,他飛快地啄了一下自己的前額。
觸感是冰涼,柔軟,短暫的。
“親愛的,這不算你認知中的吻。”耶撒萊恩輕笑,“我沒有收取到你允諾過的代價。”
“我當然給不了你,我想要的吻要兩個人心意互通,你不會愛我的……”在耶撒萊恩搬出那套愛欲等于食欲的詭辯前,諾缇補充道,“你要是愛我的話,不會把我當成食物,你隻是想吃了我,因為你當時沒吃到埃撒克,所以你更想吃了我!”
有關埃撒克的記憶的部分藏在諾缇吃下去的觸手裡,不過,僅是部分。
他還不知道耶撒萊恩已經吃到了,耶撒萊恩也不打算說明白。
諾缇有些郁悶。
他以為可以借助娜西讓耶撒萊恩吃點苦頭,現在看來,好像是讓祂嘗到了甜頭。
還有埃撒克……他在生日前夕都沒有見到耶撒萊恩,一定和他有關,他是以前的勇者,從得到的隻言片語中諾缇能感覺出來,他比自己更像是個勇者……耶撒萊恩看他的眼神和看自己的不一樣,不一樣……
諾缇忽然覺得,眼底泛上一股酸澀,好像擠一擠就能掉出水來。
為什麼他會覺得悲傷……就算被這深淵造物真得愛上了,他也不會高興的!
耶撒萊恩将他的情緒盡數收下,回應道:“我會給你的,你想要的吻。”
“什麼嗚……嗯……”
祂咬上了自己的唇瓣,吐出冰涼鮮紅的舌,撫平自己唇上的細紋,随後滑入自己溫熱的口腔。
祂像是淺嘗前菜一般小心翼翼地蜷起了貝齒,認真地搜刮了每一處溝壑,像是享受主菜一般與他交纏,吸吮的津液是祂的美酒,交換的呼吸是祂的甜點,屬于祂噴灑的氣息占據了口腔,将自己的氧氣與理智一絲一縷地剝吃入腹。
“嗚嗚……唔嗯……啊……”蠢蠢欲動的觸手纏上了腰間,以不易被察覺的力道微微收緊,耶撒萊恩微笑地加深了這個吻,享受着祂的新娘逐漸酥軟的身體,可口的喘息和美味的顫抖,諾缇被吻得有些失神,片刻後又迎來一次更深的吻,他快要呼吸不能,“耶茲……好奇怪……”
“嗚……不要,太奇怪了……”趁着大腦尚存一絲理智,諾缇輕輕推搡開了耶撒萊恩,唇瓣分離,祂扯出熒光熠熠的銀絲,餍足地舔了舔嘴角,諾缇大口喘息着,久久不能平靜,有些困惑地輕聲嘀咕道,“哈……怎麼會那麼舒服……這也是魅魔的性狀嗎?”
“咿——!”
視野忽然變得天旋地轉,他被撲倒在床,雙手被鉗制在了頭頂上方,力道重得他有些驚訝,他木木地看向突然興奮起來的耶撒萊恩,下一刻又被深吻。
這次的吻更像是在啃噬。
“唔!唔?!”諾缇感到一陣刺痛。
耶撒萊恩咬破了他的唇瓣,癡迷地舔舐他的傷口,當鮮血沿着舌苔淌進祂的食道時,諾缇聽到了一陣舒服的喟歎。
“真美味,再來一次吧,小魅魔,我知道你舒服極了,待你成年後,我會用我的卵填滿你,讓你變得根本無法離開我。”
耶撒萊恩訴說着下流的愛欲,刺激得諾缇渾身發熱,不僅如此,祂似乎已經将祂一直念叨的節制抛之腦後了。
諾缇恍惚了一會兒,反應過來,惱怒道:“你還是要吃了我!”
“不,親愛的,我并不想吃了你,我隻想把你含在嘴裡。”耶撒萊恩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