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缇想劈下的手刀停在了半空,他有些疑惑。
“你不覺得我長得和小五……龍川很像嗎,我是他哥哥,我叫鄭龍溪!”對方的臉上沒有一絲疼痛難耐的表情,反倒……興奮異常。
“你……”現在換諾缇不知所措了,他本以為那些毫無來由的惡意才是常态,可現在他卻突然得到了……一大份毫無來由的善意……愛意,癡迷,狂熱?他的詞典裡沒有确切的形容詞,他隻知道自己的枯角好像在發芽。
“我算是知道小五為什麼包庇你了……你也太……太……”鄭龍溪眸光閃爍,瞳孔興奮地收縮,猶如暗夜中潛伏的野獸鎖定了獵物一般,“啊……好漂亮……你簡直是美麗的嵌合體,無數奇珍異寶在我的眼前合成了一件藝術品!”
諾缇:“……”
明明鉗制住他的是自己,為什麼感覺自己被盯上了?
“你應該并不想殺了我,否則不會遲遲不動手!”鄭龍溪的眼神在他身上逡巡,最終落在他的羊蹄上,他吞咽了一口唾沫,誠懇地請求道,“能讓我摸一下嗎?”
諾缇頓覺背後發毛。
“我吓到你了嗎,這位美麗的新娘。”鄭龍溪“鑒定”出了無數種适合少年的定義,但他憑借商人的直覺挑選出了對方最喜歡的稱呼,“您可以先放開我,我們一起去找小五,我也很想知道這艘船上到底在發生什麼事,還有,我可以為您去商業街挑選一身合适的禮服,以便您出席晚上的舞會。”
諾缇聞言,沒有多想,松開了手。
鄭龍溪踉跄一下後便站穩了,轉過身的一瞬,蹭過地闆的正裝又變得光滑整潔,他揚起燦爛的笑容,饒有興趣地從俯視的視角打量起諾缇:“真是太美了……鄭多金他看見你竟然沒有驚歎嗎,多麼完美啊。”
“你是商人,你鑒定出我是一位……新娘?”諾缇感到困惑,“你還鑒定出了什麼?”
鄭龍溪答道:“一隻懵懂的魅魔,一位自私的勇者,一個無奈的乘客,一份美味的甜點……”
“沒有織命鱗翅的眷者?”諾缇确認道。
“啊?您竟和那位有如此聯系,不過抱歉,我确實沒有鑒定到這條信息。”鄭龍溪十分誠懇,沒有說謊的意思。
諾缇喃喃道:“烏弗說,耶撒萊恩的權能無法影響聯系,那麼,是什麼斬斷了烏弗和我的聯系……”
“小五或許能猜到,你來到這裡也是為了見到他。”鄭龍溪說完,便要去開船長室的門,“這裡的門隻有我和他才有權限打開,這門上的記憶石隻能識别我和他的靈性。”
門打開的一瞬,諾缇嗅到了熟悉的腥臭,直接喝道:“躲開!”
鄭龍溪應聲趴下,僥幸躲過了一次撲食,卻被後坐力吓得癱軟在地上。
船長室内竄出一頭巨型塞壬,内裡也埋伏着一頭,隻見其口中有些許船長制服的碎屑,上面應該附着着諾缇種下的無根菟。
鄭龍溪被塞壬一前一後夾擊,小腿險些被布滿貝殼和藤壺的魚尾掃到,震驚得忘了如何呼吸。
幸運的是,塞壬是憑借人聲來定位獵物的污穢,它們徑直忽略掉了無法動彈的鄭龍溪。
諾缇對上鄭龍溪驚恐的眼神,作口型道:“不要動。”
為什麼船長室内會有兩頭塞壬?
是有人識破了他的無根菟,故意将龍川的衣物當作誘餌,引誘他們前來嗎?
這扇門隻有龍川才能打開,可是屋内不見龍川的身影……
不僅如此,如果他們的目的是沉船,大可以直接殺死或是污染船長,為什麼非要在船長室内安排兩頭塞壬?
不對……錯了,不是在船長室内有塞壬,而是逃跑的龍川将塞壬引到了船長室!是龍川将這兩頭塞壬鎖在這裡的!那麼他也一定借助船長的加護存活了下來,隻是因為塞壬的襲擊而奄奄一息地蜷伏在某處。
那麼,又是誰将鄭龍溪引至這裡?
“進入船長室後應該就知道龍川的所在,而将你引至船長室的人一定和邪神有所勾結。”諾缇下了判斷,告知鄭龍溪的同時引起了兩頭塞壬的注意。
鄭龍溪神色黯然,似乎有了猜測。
諾缇無法把人名和他面對的那四人一一對上:“我隻知道,惡意不止針對我一個。”
說話的聲音引來了塞壬的襲擊。
一頭爬上右邊牆壁,似狼般四爪并用,張開血盆大口向自己撲來。另一頭掠過鄭龍溪,高高躍起,雙爪張開,好似一隻絞肉籠即将罩住自己。
諾缇手無寸鐵,堕落之種的加護也無施展之地,隻剩下魅魔自身獨特的性狀可以利用。
“誰準你們開動了?”諾缇冷哼一聲,右手折下自己如枯枝般的羊角,似握住長劍一般,直接刺入了那血盆大口中。
溫熱的藍血噴灑而出,點點滴落在諾缇的右臉上,像是舞女掩面的面紗般銀光閃閃。
手腕一旋,他便将這重達幾十公斤的怪物砸向了另一頭奔襲而來的塞壬。
他不清楚塞壬是否擁有類似人類的骨骼,但能聽到幾聲清脆的骨折聲,那頭塞壬撞向牆壁,将鋼闆砸出一個巨大的凹坑,爪子與身體已經錯位,醜陋的腦袋卻始終盯着自己。
諾缇冷笑,拔下羊角的那端淌下鮮紅的熱血,他卻不為所動,徑直走向那頭奄奄一息的塞壬,擡起羊蹄,蹄骨正對着那雙猩紅的瞳眸踩了下去,爛肉與藍血飛濺而出,弄髒了他的浴袍。
意識到衣服弄髒後,諾缇微微一愣,嫌惡地在地闆上摩挲他的蹄子:“差點兒失去理智,我的惰性還是不足。”
這時,諾缇才意識到旁邊還有個鄭龍溪。
鄭龍溪近距離欣賞了諾缇制服兩頭塞壬的全過程,此刻喘着粗氣,眸中發光,好像一頭正巧發現肉排的饑腸辘辘的野獸。
“啊……我也好想被你踩成肉泥……”
對方散發出的味道猶如一盤自己片好自己的海魚刺身。
諾缇不禁皺眉,鄭龍溪的态度令他懷疑自己:“我應該沒有污染你,對吧?”
“沒有,我是自願成為您的信徒的,請問我可以得知您的名字嗎,暴力與美學的化身。”鄭龍溪真情實感地歌頌着他,已然單膝跪地。
“叫我諾缇就行。”諾缇無奈地踢開擋路的塞壬屍骸,這小小的一個舉動又引起鄭龍溪的一陣驚呼,“别這樣,得快點找到龍川,還有十幾分鐘天就要黑了,定期潑灑聖水的設備沒有正常運行,這樣下去塞壬會占領這艘遊輪為他們的骸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