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
盤子在他的沖擊下碎裂,他踏空了。
離桌面起碼還有十米!
這種高度,他會摔成肉泥!
諾缇吓得閉上了眼睛。
想象中的疼痛仍未到來,反倒聞到了一股奇特的香味,諾缇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趴在一處巨大的杜鵑的花瓣上。
這應該是餐桌上用于增添浪漫風情的裝飾花草。
諾缇扒着花瓣邊緣,往下望去,底下是一片平坦的草地,中央則是白花圍起的小小花圃……白花?
諾缇從杜鵑的葉子上滑下去,湊近一看,這些不就是之前侵蝕耶撒萊恩的白花?為什麼會如此安靜地待在這裡?
下意識地,他想使用共感。
隻要觸碰這些白花,他就能知道耶撒萊恩離開的時候發生了什麼。
“深淵的新娘,請你站在十三米之外的地方。”
一道清冷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觸摸。
諾缇身體一僵,這根本不是耶撒萊恩的聲音!祂的神國中為什麼有其他人?
懷揣着疑問與忐忑,諾缇擡頭看向那人。
那一刻,他似乎看見了日落。
對方的年紀似乎比自己稍大一些,那頭黃昏般殷紅的長發似乎長久無人修剪,已經長至拖地,除此之外毫無遮掩身體的衣物,像是一張褪色至将近透明的相片。除了那頭紅發,唯有那雙眼睛還殘留着些許殘霞般的色彩,說是紅,太豔,說是白,太淡,紅白中和,粉色最為貼切。
諾缇盯得有些久了,才意識到對方是赤裸的,自己的視線有些冒犯,連忙道歉:“失禮了,我很喜歡你的顔色,不是有意盯着你的身體。”
對方瞳孔微縮,面上還是毫無表情,語調平平地問道:“你沒有聞到奇怪的味道嗎?”
諾缇眨了眨眼,認真吸了一口氣,歪頭道:“什麼味道?我聞到的隻有花香。”
對方低頭看向白花,伸出左手,張開五指,吟唱道:“賜予汝等死亡的概念。”
古老的語言,不同于列爾語和泧語的發音,聽上去優雅而威嚴。
諾缇莫名瑟縮了一下,他的骨子裡似乎烙印着對這種語言天然的恐懼。
他想起之前烏弗對耶撒萊恩的嘲諷,祂笑話耶撒萊恩所掌握的權柄不能撼動祂的聯結,所以耶撒萊恩為了奪回自己與祂的聯系,一定尋求了其他深淵的幫助。
眼前的這位,應該就是那位深淵,隻是為什麼祂會願意待在耶撒萊恩的神國中,也絲毫沒有被耶撒萊恩的神國所吞噬的迹象?
腳邊的白花給出了答案。
祂話音剛落,白花的花瓣随即皺起,邊緣泛起焦黃,花萼不斷萎縮,在迅速枯萎後消散得無影無蹤。
一米,五米,十米……十三米之内的白花盡數消失,不止白花,就連草地,甚至是餐桌都不見了,眼前的深淵懸浮在虛空中,身上多了一件純白的袍子,仿佛就是用那些白花做的。
祂再度看向自己,眼神中流露出一絲傷感,仿佛這個問題的答案對祂十分重要:“現在呢?”
諾缇不知道對方渴望得到什麼樣的回答,仍然堅持自己的答案:“你身上沒有奇怪的味道,你聞上去有股淡淡的花香,嗯……應該是水仙花的香味。”
“……原初沒有和你多說什麼吧?”似是不敢置信這種答案,祂又問道。
“我身負堕落之種的加護,擁有深淵中一切植物的知識,那些白花應該是某種水仙,而你身上确實有一股水仙花的香味,清新,甜美,像是晨曦中的露珠。”諾缇笃定地回答。
“哈哈,是麼……”祂苦澀一笑,相片的色彩仿佛更淡了些,接着便将手放在自己的頭頂,“賜予汝等死亡的概念。”
很快,祂平複了心情,抹去了表情,看向諾缇道:“謝謝你,深淵的新娘。”
“耶撒萊恩讓我來這就是為了你?你們達成了某種交易?”諾缇滿是疑惑。
祂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面無表情地抛出了一番不知所謂的話:“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想你們因為我的介入而吵架。”
諾缇愣了一下反應過來:“我沒有覺得耶撒萊恩出軌!”
“我與祂在很久之前就達成了這項交易,所以我還需要在祂的神國待上一段時間。我也不想這樣,但我真得沒辦法。”祂又開始莫名其妙地自責。
“你當然可以待在祂的神國裡,這臭神國誰愛來誰來……”諾缇憤懑地揶揄該死的貪吃鬼邪神,但他總覺得對方說話的方式突然變得十分割裂,“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我的存在是不是讓你很困擾?”祂又答非所問。
“我沒有覺得你的存在讓我感到困擾!”諾缇強硬地回答,試圖扯開話題,“你的那件袍子是用那些白花做的嗎?”
祂的神情明顯一怔,雙手環抱護着衣物後退半步。
“我沒有想要搶你的衣服!”諾缇無奈地歎氣。
“小艾,可以了嗎?”
是耶撒萊恩的聲音。
所以,眼前的這位深淵叫作“小艾”?
“小艾,你五秒内沒有回複我,我知道了。”
下一刻,他的雙腳離地,正被耶撒萊恩攔腰抱起,周圍仍是那個山洞。
他從神國出來了。
“耶撒萊恩!”諾缇怒氣沖沖地咬上耶撒萊恩的臉頰,“你的神國還是巴不得想吃了我,你什麼時候才可以不把我當成你的食物!”
“所以你願意繼續當我的新娘。”耶撒萊恩微笑。
“不準把我當食物!”諾缇沒有反駁,隻是一味地啃着耶撒萊恩的皮囊直到氣消。
“所以,小艾是誰?”諾缇問。
耶撒萊恩解釋道:“樂園的雙子神之一,日暮,祂掌管死亡的權柄,因無法控制自身權柄而被樂園流放。”
“所以,剛剛祂突然變得很奇怪是因為……”
耶撒萊恩:“嗯,祂會因為權柄的影響而時不時失憶。”
“祂暫時不能出來,一出來就會引來晨星閣下的追殺。”耶撒萊恩忍不住腹诽,“明明是晨星閣下自己将弟弟流放的,現在卻急着想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