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明旭道:“可本應服刑的罪犯被人選走,朝廷那邊怎麼交代呢。”
譚聰健道:“那些人的手段你還不知道,吾女在遞交朝廷的文書上,已經病逝了。”
林書柔不知從哪兒得來了些碎茶葉,給夫君和客人做了茶,歎息道:“說起來,君雅被人選走也不一定就是件壞事呢。”
譚聰健并未開口回答這話,誰也說不準他女兒現在過得好還是不好,也無法替她斷定被人選走是好事還是壞事。
“咱們這些被朝廷蓋了章畫了押的罪犯,一輩子也擺脫不了有罪之身,譚姐姐至少擺脫了。”
她當時本有逃掉的機會,還是回去跟家人一起被押上囚車,就是不想一輩子被冠上逃犯的身份,更不想她的畫像被貼滿大街小巷。
譚聰健忽然掩面哭起來:“說起來都怪我,我當初怎麼就被蒙了心,與人夥同起來貪了那麼些銀子呢,如今害得家人離散,都是我罪有應得。”
他這一哭,雲明旭倒是不好意思起來。
說起來,他這一路雖也後悔,卻未曾為了家人後悔。
家裡面的人,誰沒享受過他貪來的銀子。
孫姨娘斥道:“我們可不知道你當初的所作所為,你也該好好忏悔才是。”
林書柔寬慰道:“你們也别哭了,不是已經在贖罪了嗎,皇上既然隻是将咱們流放,而不是直接砍頭,就說明是給了你們改過自新的機會的。”
雲舒月道:“母親不懂,皇上不砍我們,是因為我們于江山社稷并無威脅,砍了也是浪費,讓我們流放,反倒能繼續壓榨些價值出來。”
林書柔一愣,看着自己的雙手,可她現在每日用勞動換取吃食,内心安定得很,何嘗不是一種自我救贖。
新的一天,雲舒月一邊做工,一邊絕望。
她或許知道自己現在這樣是應得的報應,誰叫她生而為了父親的女兒。
可這樣日複一日地做下去,做一輩子,她心有不甘。
她望着東邊的山頭,心想,若是現在還有人來上山選妻……她又搖了搖頭,不可如此。
她攥着拳頭,發誓要掙一條新的命出來。
正當她望着東邊金燦燦的已經修好一角的宮殿群暗自發誓時,雲千雁和雲梓瑩攜手扛着鐵鎬過來對她道:“二姐,快些幹活,上頭剛出了新規定,從今日起,幹得越多,給的糧食越多,多勞多得,你快别望天了,趕緊幹活吧。”
雲舒月愣了愣,連忙問道:“此話當真?”
“當真,那些拎着鞭子的官兵都被撤走了,往後再無人監管我們。”
聽了這話,雲舒月轉頭就扛起鐵鎬開始挖石頭,還想那麼多幹嘛,當務之急是把飯吃飽。
她幹得比誰都賣力,奈何力氣小,身子又弱,不一會兒便要停下來歇歇氣,胸膛起伏得厲害。
到了飯點,她提着自己的竹筐過去,卻見這裡的人手上提着一杆秤,又有一人負責評判她的做活量。
不一會兒,她手上多了一碗粥,又多了一個馍馍,她正眼巴巴望着一旁的雞腿,那人卻道:“你就這麼多了,去吃吧。”
她失望地掉頭離開,雲鴻祯将自己的雞腿遞給她:“妹妹吃我的吧。”
她伸手推回去:“不了,哥哥幹得多,自然要多吃些,我幹得少,不該吃哥哥的。”
就是那小嘴一癟,像是随時要哭出來。
大樹下瘦小的身影顯得十分落寞,她小口小口嘬着粥,已經連續好幾日都有雞腿吃了,今日卻沒有。
放眼望去,也有人手裡拿着兩根雞腿的。
她方知,自己從前在這采石場是拖後腿的那個,吃得多幹得少。
這樣一想,心裡就更難受了。
雲鴻祯将油滋滋的雞腿塞到她嘴邊:“吃吧,妹妹吃哥哥的,是天經地義的。”
她抿了抿嘴,還是搖頭:“我不吃,哥哥吃。”
母親跟她一樣,隻有一碗粥和一個馍馍,父親今日總算自己出來打飯了,隻可惜他打到的還是隻有一碗粥。
江清辭遠遠看着她,皺眉喃喃道:“怎麼連雞腿都沒吃上,雲舒月,你在這裡混得可真差。”
到了傍晚,雲家人已經準備上床休息了。
門前突然多了一隻活蹦亂跳的雞。
雲舒月指着雞大叫:“啊,我撿到一隻雞!”
雲家人圍着雞面面相觑,随後眼睛放光。
“既然雞是老二撿到的,那就是咱們家的雞了,今晚加餐?”
雲梓瑩小聲道:“父親,這是隻母雞,不如先養起來,叫它下蛋。”
雲舒月對自己這位一直毫不起眼的四妹有些刮目相看。
“你怎麼知道這是隻母雞?”
雲梓瑩不好意思地垂下頭,小聲道:“二姐,這是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