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然被驚醒,雲舒月空白的腦子裡隻有一個想法:父親不能死。
“許郎中不是留了藥嗎,王姨娘,勞煩你快煎藥給父親吃。”
王姨娘搖搖頭:“二小姐,老爺已經出氣多進氣少了,藥根本灌不進去,若非要吊命,怕隻有人參可以。”
雲舒月從床上翻身下來,急匆匆套上草鞋。
“等着我,我去去就回!”
出了草屋的門,她發了瘋地往修滿了華麗殿宇的山上狂奔,刹那間,她想起了今日挨打的那兩個官兵,江清辭或許現在并不樂意見她,可她沒有别的選擇了。
黑洞洞的夜裡,牢城營四處寂靜,山上的殿宇群也歇了工,一片黑暗,整片天地下,唯有角落裡的草屋群中有一個屋子亮起了微弱的燈燭。
江清辭今日難得地未能入眠,獨自在山頂站了很久,山裡面的蟬鳴此起彼伏,直到看到遠處有一間草屋亮起了燭光,隔得太遠,隻能看見一個點。
雲舒月果然在半山腰被攔下了,黑夜裡,她的行迹像極了上山偷盜軍事機密的嫌犯。
官兵幾乎就要當場将她拿下,關進牢裡去聽候發落。
雲舒月當即跪撲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來,扯着嗓子用最大的聲音喊道:“江清辭!江清辭!江清辭——”
那官兵吓得上前捂住了她的嘴。
“嗚嗚嗚嗚……”
“她這樣子,吵到貴人該怎麼辦?你我又要受罰。”
另一人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不如……”
“可校尉不讓咱們亂殺人。”
另一個人又做了個砍後頸的動作,“那就……”
“好主意。”
那人一個手刀,雲舒月暈了過去。
雲舒月也想不到自己會暈倒三天三夜,那一記手刀對她來說有些太猛了。
江清辭覺得自己錯了,他之前該做的是警告她不許再往這裡跑,而不該隻是厲斥官兵不該放她進來。
現在人被敲成這樣,許郎中說,她頸骨差點斷裂,人也不知何時能醒過來。
明明做錯事的是她,他為何,心裡内疚得厲害。
他本來想着,等她醒過來,定要怒斥她一番,大半夜的為何要往山上跑。
後來他派人到雲家去打聽,才得知事情原委。
雲舒月悠悠轉醒時,肚子裡空得厲害,江清辭就在她旁邊坐着。
“江清辭。”
江清辭放下筆轉頭看她,“醒了?”
雲舒月覺得自己頭疼得厲害,可還是沒忘自己來這兒的目的。
“我父親病了,求,求你幫我。”
她掙紮着要起身,江清辭擡手将她按住。
“先别急着起來,現在已經是三天以後了。”
雲舒月面色惶恐,一張小臉兒煞白,緊咬下唇,模樣說不出的楚楚可憐。
“那我父親……”
“放心,他情況已經開始好轉了,過不了多久就能下地幹活了。”
江清辭提筆蘸墨,一邊在公文上寫批注,一邊回答雲舒月的問題。
雲舒月仰躺在床榻之上,身上被換了身舒适的白色棉質袍,心情頓時輕松了不少。
她眼珠子水靈靈地睜大了些,睫毛上沾着濕意,還有睡了三日凝成的淡黃色結塊兒,卻絲毫不影響美貌,眼尾是天生上挑的,手指無意識揪着被頭,指甲也被重新修剪過,圓圓潤潤的,烏發潑散在枕上,被人精心梳理過。
“清辭哥哥,謝謝你呀。”
嗓音很甜,帶着些剛剛蘇醒時的沙啞。
江清辭側頭朝她看去,她在朝他笑,她擡颌時先将左臉側轉一些,這個角度能讓頰上梨渦陷得恰到好處,瞳仁沁得晶亮。
他正視她:“你不用謝我,是你的侍女詩筠拿着你搶走的那隻我的盤子,到山下的商隊裡換到了野山參,這才救了你父親的命。”
對着他的視線,雲舒月眨了眨眼,有些怔愣。
所以,如果沒有詩筠換來的野山參,江清辭會救父親嗎,雲舒月很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江清辭卻舒了口氣,當時她暈倒在他這裡,他巴不得答應她的所有請求。
許郎中說隻有野山參才能吊住雲明旭的命,他便想法子去找野山參,可他正好碰見了端着盤子下山的詩筠。
“所以,你搶走的我的那隻盤子市價三百兩白銀,你要怎麼還?”
雲舒月心涼了大半,所以,江清辭還是那個不念舊情的江清辭。
她咬住下唇,瞳仁幾乎瞬時便水光潋滟,“清辭哥哥便這樣欺負人嗎,月兒已經夠慘的了,明明我什麼錯事也沒有做……淪落至此非我所願。”
江清辭扶額輕歎,雲舒月隻能看見他的側臉,還有一縷垂下的發絲,他的頭發隻用一根青玉簪束住,額前碎發未用青綢帶壓住。
“雲舒月,犯了錯就要受罰、欠了錢就要還錢。撒嬌讨巧并不能如願以償。”他的聲音溫柔且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