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舒月咽了咽口水,她怎麼可能不想吃,她每天都能吃下一頭牛。
像這樣精細的糕點,她更是許久沒有嘗過了。
嘤,好想吃。
她點了點頭:“清辭哥哥,想吃。”
江清辭擡眸掃了她兩眼,“想吃就自己花錢買。”
雲舒月蔫了氣,她兩隻手塞進口袋,又從破了洞的口袋裡鑽出來,兩隻手掌從衣擺下伸出來晃了晃,“我哪有錢呀。”
江清辭别開臉,不忍直視她這一套動作。
“沒錢就去掙錢。”
雲舒月瞪着圓圓的眼睛,“怎麼掙?我家的錢都被官府抄走了。”
江清辭眼尾微微擡起看她,“哦,關我何事?”
她的眼波像是被凍住,呆呆地望着他,光亮一點點熄滅,嘴唇微微張開,還保持着撒嬌時的形狀,忘了合攏。
腦袋僵在那裡,幾縷發絲胡亂垂在頰邊,顯得有些無措。
“哦。”
江清辭這個不念舊情的混蛋,可她實在想吃得很呐啊啊啊啊。
比起尴尬,她的嘴更饞。
江清辭看起來隻是不愛搭理她,也不是恨她,他應該也不會對她怎麼樣的吧。
這般想着,她的腳步微動,飛快撲到那小幾邊,端起盤子就掉頭跑路。
“我先走了,不用送,别來追我!”
江清辭擡頭,看着那稍縱即逝的灰色背影,眉梢微微下垂,混着些幾不可聞的歎息。
雲舒月端着糕點一路回到自家的草屋,屋内已經不剩人,都出去幹活了,現在不幹活就沒飯吃。
許郎中剛替床上的雲明旭看診完,撞上迎面回來的雲舒月。
雲舒月朝他綻開一道溫婉笑容,連忙攙住許郎中,“許郎中大人請坐,陋室不便,還請多見諒,詩筠,給郎中大人倒茶。”
說順嘴了,可惜屋子裡沒有詩筠的身影。
“郎中大人,我父親如何了,可能治好?”
她找出家裡最好的一個碗放在許郎中面前,粗陶碗沿有道細裂口,雲舒月垂眸将缺口轉向自己掌心,素色衣袖不着痕迹地掩住那道缺口。
茶湯是前日母親不知從何處讨來的陳年茶末,沸水一沖便浮起碎渣,她執壺的手腕卻穩得像當年執羊脂玉杯斟瓊花露。
“郎中大人見笑,這是前朝雲霧茶。”她将碗推至他跟前,又正好可以奉上荷花酥待客。
黔州牢城營地處邊境,往常有無數商人從此地路過,這裡的罪犯想從中搞到些東西不難,隻是雲家人剛到此地,許多行事規則還沒有摸準。
許郎中望着浮沫下幾片蜷縮的枯葉,并未端茶入口,再看那疊從江校尉房中端出來的荷花酥,更不敢下手。
“令尊這咳血症,怕是要好得艱難,若能用上二十年以上的野山參作藥引……”
雲舒月交疊在膝頭的指尖顫了顫,若是換成以前,莫說二十年的野山參,就是百年野山參也不在話下。
許郎中看了她幾眼,心中歎氣,這位雲小姐似乎不記得了,三年前,他曾到雲府給她請過平安脈的。
那時這位雲二小姐隔着三重鲛绡簾,給他賜座都要先熏三遍紫檀椅。
如今草屋梁上懸着的蛛絲正巧落在她未能精心打理的發髻旁。
雲舒月将半份荷花酥用油紙包好系上紅繩,推過去時結的是雙鶴獻壽結。
“野山參實在難得,煩請郎中大人再盡心醫治。”
許郎中沒有接過她的東西,起身便要告辭:“已經留了些藥物在此,此物貴重,老夫萬不敢收,還望雲二小姐珍重。”
說完話匆匆離去,雲舒月沒能攔得住他。
木門吱呀合攏的刹那,雲舒月倒進一張瘸腿圈椅,長歎了聲氣。
她回頭瞥了眼在床上躺着的父親,心内是說不上來的煩躁。
她抓起許郎中不要的油紙包裡裝着的荷花酥,咬了一大口。
甜膩膩的滋味浮上心頭,她舒服得閉上了眼。
每一口都要細嚼慢咽,好好品味。
她蹲到床頭去看父親,聲音軟糯地問道:“父親,你還好嗎?”
父親有白發了,就藏在鬓角。
她伸手去撇。
雲明旭睜開眼,“月兒,你可怪為父。”
雲舒月搖了搖頭:“父親也是為了讓我們過得更好。”
她心裡知事,雖話是這樣說,可父親還娶了三房姨娘,給她生了一大家子兄弟姐妹,她不怨他是假的。
待到傍晚,家裡人都回來了,王姨娘給雲明旭煎了藥。
雲舒月一下午吃了一整盤荷花酥,剩了三塊兒,詩筠、母親、哥哥一人一塊兒。
至于其他人,她可不在乎。
更何況,父親若是沒了,這一大家子人遲早是要分家的。
母親和孫姨娘有兒子,她有哥哥,至于其他人該如何,她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