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書柔将雲明旭拉着進了屋子:“女兒要你剃你就剃。”
雲舒月進了屋子,将家裡每個人都掃視了一遍,除了日漸頹廢的父親,大家都還收拾得體面。
柳姨娘頭上還别着秋日新開的花。
三妹雲千雁腕上還套着藤編的手環。
到了晚上,雲舒月縮在母親懷裡睡覺,隔間睡着兩個姨娘和她們的女兒,中間都有竹簾隔開。
父親獨自睡在進門左側一張較大的床鋪上,由厚布簾隔開。
哥哥睡在靠近窗戶的角落處,用布簾圍成了一個小空間。
半夜,萬籁俱靜之時,雲舒月睡得很死,母親的懷抱很舒服,并且香香的。
她并沒有聽到柳姨娘的隔間傳出的聲響,也不知道柳姨娘半夜偷偷溜去了父親的隔間。
林書柔卻将事情的經過聽得清楚,她将被子往上攏了些,罩住了女兒的頭。
輕輕歎着氣。
王姨娘也聽見了,柳姨娘生得貌美,又會勾人,老爺從前一直都是最寵愛她的。
如今到了牢城營也有段時日了,日子也已經安穩了下來,兩位嬌妾、一位賢妻都在身邊,老爺若是起了些心思,也不是什麼怪事。
就是大家都在這同一屋檐下,鬧出聲響多少有些不體面了。
雲鴻祯的鼾聲如雷,醒是不會醒一點的。
王姨娘與懷中的雲梓瑩對視一眼,無奈地歎了口氣。
第二日一大早,雲明旭換上了一身棉麻短打,胡須也剃得幹幹淨淨,路過柳姨娘時,偷摸掐了她屁股一把。
雲千雁和雲梓瑩每日将家中收拾得井井有條,雲明旭也逐漸過回了有人伺候他的日子。
現在家中不缺吃食,他們這些在采石場幹活的也不用幹得多賣力。
但雲明旭心中還是不舒暢,一個中年失意的男人,無論如何也不會舒暢。
王姨娘給他手裡塞了個白面饅頭,叫他就着雞蛋吃,雲明旭卻覺得難以下咽。
“父親,是覺得不好吃嗎?”
雲明旭看了女兒一眼,忽然捂臉嗚嗚哭了起來:“月兒啊,父親對不起你。”
雲舒月覺得他莫名其妙,吃完早飯後,高高興興地上了山。
眼看着八面屏風慢慢被她的畫填滿,她心裡的滋味别提多舒服了。
今天,山上來了貴人,丹奉台下的守衛多了好幾層,雲舒月也不能上去。
謝琅過來找她,把上頭的情況給她透了個幹淨。
“老師,我等會兒要去拜見江首輔,你幫我看看我這身穿着打扮可對?”
他穿着交領右衽的絲綢大袖長袍,頭戴進賢冠,模樣斯文有禮。
還挺像個樣子。
雲舒月先不答他的問題,隻歪頭問道:“聽聞你是夜郎國國君第四子?”
謝琅腼腆地點了點頭:“正是。”
“那你為何不穿你的世子朝服?”
謝琅撓了撓頭:“啊這……你若是哪天見了我們夜郎國的服飾,你便懂得了。”
雲舒月笑道:“我見過的,不就是對襟短上衣配上夾趾竹屐嘛,頭上再旋一個螺髻。”
她歪着頭,露出一排潔白的貝齒,笑意在臉上徐徐散開,明媚而嬌豔,眼睛彎成了月牙,睫毛撲閃撲閃的。
明明這笑容是帶着些對邊境小國不屑的嘲諷,卻讓人看得心神蕩漾。
她自己明明就還穿着普通又寬松的棉袍。
謝琅道:“我那兒有一套極華美的大禮朝女子宮裝,是我偶然所得,一直珍藏,你若是不嫌棄,不妨拿去穿,我從未見過女子穿它上身,很想看看你穿上它的樣子。”
雲舒月怔愣了一瞬,注視着謝琅的表情,他對她說的這話,單聽起來好不清白。
可他模樣真誠,就真的隻是想看看她穿上那套宮裝的樣子。
“公子琅,你既是夜郎國中人,為何這般崇敬中原文化。”
謝琅神情落寞了些,道:“歸附大禮朝是大勢所趨,那些獨立派的人看不清現狀而已。”
雲舒月眉頭微蹙,這話,她不該聽。
“那你何時将宮裝拿給我?”
謝琅回過神來,忙道:“我這就去取,你等着,晚上丹奉台有宴席,你穿上過來。”
雲舒月道:“謝琅,我今天上不去丹奉台。”
她臉蛋圓了一些,頭發全部攏在肩後,用發帶束成一條垂髻,額前圍了幾縷碎發。
謝琅愣了愣:“我上次給你的玉佩,你拿着那個就能上來呀。”
雲舒月從腰間口袋裡取出那枚玉佩,詫異道:“這個?為何?”
仔細一看,這玉佩上果然刻着一個“琅”字,她頓時覺得這玉佩燙手得很。
“你就說,你是公子琅的貴客,是我的人,便能上來了。”
謝琅說完話便走了,雲舒月反應了一陣兒,喊住他:“謝琅,那我拿着這個,你能帶我離開這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