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徹趕緊掃視四周,廣大将士、百姓觸及他的目光,慌亂低頭,隻給他留下一個不斷顫抖的頭頂。
衛子夫和霍去病則忍俊不禁,唯有衛青還替他解圍,帶頭喊道:“陛下聖德廣大,誠意感孚,災患消弭!”
大家夥這才如夢初醒,跟着山呼萬歲,熱血沸騰。
劉徹:“……”
在他的設想中,這本該是個令人震撼的壯觀場面!本該載入史冊受萬世景仰!而不是像這樣!姐姐也真是的,不就啰嗦了幾句嗎,就這樣捉弄人!等等,說起史冊……
他心急火燎地宣布堵河開始後,就急召司馬遷。經好一番費勁拉扯,他終于看到了司馬遷适才寫下的記載:“……夫諸現,負天子至河之中流。天子驚駭而号,聲若猿啼。”
劉徹:“???!!!”
他強烈要求把後半句“天子驚駭而号,聲若猿啼”删掉,卻遭到了司馬遷的拒絕。他道:“直筆寫史,乃史官本份。陛下本就嚎叫,聲音亦如猿啼啊!”
劉徹:“……”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就在君臣角力時,轟轟烈烈的瓠子堵口拉開了序幕 。
勇猛的士卒腰系繩索,手持竹木、石塊,沖在最前方,前仆後繼地跳進洶湧的黃河水中,飛速将竹木、石頭插/入淤泥之中,搭建框架。豈料,前幾排竹木剛剛入土,就遭水沖走。汲仁見狀大喊道:“快,務必要快!隻有加固的枝幹夠多,才能減緩水流!”
既然要快,再綁繩索顯然來不及。會水的士卒咬牙,竟直接奔入水中,一面以血肉之軀抵擋洪水沖刷,一面将竹竿、木樁以交叉方式加固,形成緊密的架構。
導演系統眼睜睜地看着,将士們面色慘白,卻仍并肩站在一起。第一排将士跳下去了,第二排将士也跳下去了,後面還有第三排、第四排……至始至終,無人退卻半步。
它又有些不忍:“苗木速長劑又不貴。隻要用上幾瓶,他們就不用這麼費勁了……”
挽波問:“如果苗木速長劑效果不佳,你待如何?即便這次你能出手,那下次呢?”
導演系統磕磕巴巴:“下、下次……我、我……”它還真不知道咋辦。
挽波見狀嗤笑一聲:“擺正自己的位置,你就是個破拍電影的。真遇到事,你還不如他們呢。”
導演系統:“!!!”怎麼還人生攻擊起來……
它心裡忿忿不平,卻不敢頂嘴。不過很快,它就看到了人的力量。
衆志成城之下,竹竿如咬定淤泥一般立在河中,一塊塊石頭也被拖曳到決口處,漸漸由疏到密,終于使得奔騰的水勢稍緩。汲仁見狀當機立斷:“快,塞草料!”
這是對已經成型的栅欄進行填補,使其更加密封。這又是一件與河水搶時間的工程。在微型機器人轉播的高空視角,滔滔黃河如一條黃色的絲帶,而人群則連成一條黑色的長線。人潮與水潮就在這河岸邊艱難地拉鋸。一筐筐的柴草剛被填入竹欄之中,就又遭河水撕扯而出。水面上草料漂浮,四散開來。
眼看時間越耽擱越久,劉徹的心由躊躇滿志,到漸漸沉下來。其他圍觀的大臣們更是十分慌亂。
張湯當即就進言道:“陛下,快向瀛主求救啊!”
其他人立馬跟着附和:“是極,是極!這水勢如此浩大,如無神女出手 ,恐怕難以制伏!”
“我等已然竭盡全力,卻無濟于事,看來這河水的确非人力可治。”
劉徹面露搖擺之色,他當然想求救。隻是,依據汲黯所禀報的旋龜之語,再加上适才瀛主的态度,他怕他求了也沒用,反而會将大家的心氣徹底打散。可要是不求,人族真的能行嗎?昔年,汲黯、鄭當時發兵卒十萬堵口,卻依然是即堵即決。當年都不行,憑什麼現在能行?萬一真的治水不成,說不定還會累及自身,渡劫失敗……
衛青與霍去病望着他,等待他的決定。他素來殺伐果斷,此時卻猶豫不決。就在千鈞一發之際,汲黯站了出來,他隻說了一句話:“誰說我等已經竭盡全力?”
太子太傅石慶雙目圓睜:“五萬将士皆已入水!這還不算竭盡,那究竟什麼才算?!”
汲黯的頭高昂,他的聲音依舊冷靜:“你我不是還站在這裡嗎?”
此語既出,四座皆驚。在衆目睽睽之下,他摘下頭頂的官帽,脫下身上的官服,對着劉徹長揖一禮後,便直奔草料處而去。
衆人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看着他背起一筐草料,融入運送的大軍之中,就像一滴水融進河流一樣。就在此刻,另一廂也響起了清脆的撞擊聲,竟是衛青與霍去病。他們對視一眼後,也脫下身上的甲胄,準備去搬運草料。
張骞點點頭,站了出來,曹襄與公孫敖也站了出來。司馬遷放下手中的筆,桑弘羊顧不得計算草料數,就連須發皆白的李廣也走在了前方。
劉徹一時語塞:“你、你們……”
他半晌方對李廣道:“老将軍年事已高,當保重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