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裡有人。
對方甚至在廚房,哼着歌。
——一副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的天真的蠢樣。
濕透的軍裝貼在背上像層冰冷的屍皮,楚硯扯開領口時金屬紐扣崩落在地,清脆聲響驚得精神體在意識海裡豎起耳朵
走廊盡頭的古董擺鐘開始報時,黃銅鐘擺晃動的軌迹在虹膜上割出細密的刺痛感。
哨兵敏銳的五感讓他充分的感覺到,自己正站在明與暗的交界處,溫暖和冰冷,家和處理室,暖的燈光和涼掉的血。
智能管家第三次提醒更換幹爽衣物,男人扯下濕襯衫丢在髒衣簍裡,布料間突然飄出一縷好聞的氣息——是江浸月殘留的向導素。
他猛地撐住洗漱台,指節在陶瓷面劃出刺耳聲響,熱水器感應到體溫變化自動噴出霧汽。向導素的味道随着霧氣而蒸騰,楚硯咬開新安瓿瓶,把藥灌進自己嘴裡。
——推門而入的向導恰巧看見這一幕,對方穿着棉質的居家服,卻無端讓楚硯幻視起培育艙裡那些和江浸月有七八分相似的臉。
“……”江浸月眨了眨眼,他察覺到哨兵的精神不穩定,但是,鑒于這個男人有很強的抵抗心理,所以向導沒有擅自做其他動作。
他對哨兵說:“您還好嗎。”
簡單的一句關心在楚硯的腦海中如同尖銳的海嘯,無數個克隆體慘白着臉異口同聲地問道:“你還好嗎”“你還好嗎”“你還好嗎”
“……”
“什麼?”江浸月不得不湊近一點,因為他沒有聽清哨兵的嗫嚅。
“我說,你,出去。”
楚硯從喉嚨裡擠出這句話。
江浸月擔憂地看了他一眼,依言離開。
楚硯重重地靠着牆坐下,擰開花灑。
“他們隻是‘人形兵器充電站’”
“隻是批量生産的備用零件”
“……呃!……”
哨兵的精神圖景裡開始狂轟亂炸,黑豹化身為三頭巨獸,互相撕咬。
直至一聲長嘯撕破了天穹,有什麼強勢的在入侵楚硯的精神世界。
這是哨兵第一次見到江浸月如此強勢的樣子,與那個向導極為相似。
“長官,對不起。”
盡管本人的精神觸梢正在别人的精神世界裡大動幹戈,但門外的向導口氣還是一如既往的禮貌又溫柔:
“你的狀态非常不好,根據《精神結合雙向許可法案》,作為您合法的綁定向導,我有權——”
向導忽然噤聲,在楚硯的精神圖景中,一千架莫名其妙殺氣騰騰的機甲正沖他襲來。
救命啊啊啊——
江浸月在楚硯的精神世界裡左右橫跳上蹿下跳。
“我——咳咳——”
但他還是顧得上在現實世界裡嘴上楚硯幾句:“我有權整理一下您這——咳——亂七——亂起八糟的精神世界,請您乖乖配合——!!”
忽然,楚硯的瞳孔動了動,原本的暗金色不知何時恢複了正常,哨兵喘着氣仰頭,顧不上花灑把他淋得難以呼吸。
“咳——!”跟着沖進來的江浸月被冰冷的水凍得一哆嗦,他一邊說:“會感冒的呀!”一邊喊機器人:“幫我把他拖出來,唉我拖不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