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劍陽剛一踏入洞窟,便覺心頭傳來一陣濃郁的煩躁惡念。
這種躁動惡感并非出自他之本心,而是外界侵襲。隻要心中稍有空隙,意外被引動本身情緒,懸浮在虛空中無處不在的妖魔海中的邪穢生靈,就将無孔不入,寄生心間。
鳳劍陽冷哼一聲。
妖魔海果然是非常引人嫌惡的地方。他對這種妖邪污穢叢生之地的厭惡,果然是很有道理。
背上所負金光長劍從鞘中一躍即出,在空中發一聲清銳劍鳴,劍鋒銳意将窺視在旁的種種蠢蠢欲動的暗中氣息全部鎮平。金芒光輝閃耀,在空中一線劃過,随即正正插入洞窟正中石台之中。
那方石台看起來頗古舊了,然而沒有灰塵。像是祭壇的一部分,但又沒有任何祭祀用品的防禦。長劍自空中直落,像楔入一塊松軟的泥土一般,輕易就在它身上造出裂痕,穩穩直立其中,并自如地向外放射出明亮的金色光輝。
煌煌明光,洞徹幽暗,逐穢破邪。
鳳劍陽與他的劍都是這樣。
沒了四周那些煩擾窺探和惡意腥濁,果然感覺要好上不少。鳳劍陽于是很有耐心地将四周所有一并探查過一遍。
洞窟不算很大,但也不至于說是狹小,本室之外尚有些其他洞穴石室,如同伸展開的根系與之相互串聯。鳳劍陽都走過一遭,發現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事情。
他将這些事都記在腦中,心裡已隐隐對此地的來曆有些猜測。正自仰首觀看石壁上一些潦草刻痕,忽然劍心一動,知道有人也闖入這方洞窟中來。
妖魔海中靈機晦穢,遮掩修士清明靈台,令人感知混亂失靈,又或是被障蔽掩蓋。鳳劍陽功體與妖魔海格格不入,即使修為已在煉虛中期,相克之下,仍然不免受到牽制。有人落入他周身如此近的距離,他卻毫無感知,直到來人踏入洞中,與他相隔不過數重石壁,數十步之遙,這才在心湖中,姗姗來遲地映照出對方痕迹。
若在人間世界,來人是誰早就一清二楚。但落在當下境地,映照在心湖感應中的不過是一枚模糊照影,連面目都看不清,更不要說分辨對方身上氣機。
不過令人稍感安慰的事,對方一定是名修道人,而非妖魔。
鳳劍陽倒不怕妖魔尋來,反正他也不是走正路進的妖魔海,在這裡一路走來,劍下斬殺的妖魔早已不算少數。也是因為妖魔海偏僻莽荒,又還保留着血腥殘忍的上古習氣,便是死了幾個妖魔也無所謂——在它的友親同宗發現之前,屍體隻怕早被其他妖魔分吃得幹幹淨淨,不留痕迹。
人世早已一千多年過去,風氣不知革新了多少次,妖魔海倒還是這樣食古不化的樣子。縱然被人族仗劍攻伐過幾次,上古時期的殘忍恐怖,在這片血海妖氛中倒還是被保存得十存五六。
就像是在不新鮮的血液裡浸泡着的腑髒似的。有一點腐爛,但還保存着基本的形态。
不過,就算來者是修道人,也不等于就是件好事。
妖魔海荒僻又少有人蹤,雖然妖魔邪祟是多了點,多到步步兇險,但正好成為一些在人間正道已經無路可走,人人喊打的邪修們最後的去處。能在這裡現身的修道人,如果不是如鳳劍陽一般闖入其中仗劍尋仇,那就隻剩一些邪魔外道,雖然是人,說不好倒比妖魔還更要可怕。
不過,無論來者是誰,鳳劍陽都沒什麼好怕的。
他起手一招,金光長劍頓時飛回他的手中,鳳劍陽提劍在手,不疾不徐地按原路返回。
通道的終點有人在等他,對方顯然也已感知到他的存在,正靜等他出現。
鳳劍陽穿過狹窄的紅泥通道,登上數級台階,手持長劍,心神平靜。不做猜測也不胡思亂想,隻等着一個照面,看來者究竟是誰,是敵是友,有何居心。
若是正道修士,自然可以閑談一二。若是邪修,就一劍斬了。
這麼簡單的事,不需要擾亂自己的心緒。
隻是,鳳劍陽真正看到來者之時,仍然驚訝。好在對方也不比他好到哪裡去,二人雙雙對視,彼此都驚呼一聲:“怎麼是你?”
一定要比較的話,鳳劍陽的聲線更高一些,也是更驚訝的那一個。
他何止驚訝,手中已然握緊長劍,慣性地擺出了防禦的姿态,暗示着本身已經感受到威脅。相比之下,莊玦隻是問了一聲,除了這聲頗驚訝的問詢外,倒是一絲一毫的動作也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