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顯然發現了鳳劍陽按在劍上的手，但仍什麼都沒有做。鳳劍陽的目光像是兩道明亮的金炬，牢牢盯在他的臉上，一點一點，仔細打量。

他的神情從短暫驚訝變成濃厚警惕，最後随着目光的移動，慢慢地逐漸顯出困惑。

莊玦任憑他打量，直到鳳劍陽主動開口，用帶着濃濃疑問，且很不确定的聲音：“莊玦？”

莊玦于是點一點頭，說：“鳳長老。”

他頓了一下，又說：“沒想到你我會在此地相見。”

鳳劍陽又盯了他一會兒，将手從劍柄上松開，順勢将劍往後一抛，穩穩落入背上劍鞘中。

他說：“我已經不是長老，叫我鳳真人吧。”

他說話的時候，仍舊一瞬也不瞬地盯着莊玦的面容看。長眉簇起，鳳目微眯，神态茫然若迷。

莊玦随便他看，也不詢問。他早已習慣了别人在看到他脫去面紗，顯露真容後的種種反應，因此也不覺得有多奇怪。比起這個，他對其他的事更有興趣。

莊玦于是饒有興趣地開口，喚道：“鳳真人。”

他聽從鳳劍陽的話，從善如流地改了口，随即微微一笑，顯然已意識到什麼，繼續道：“我本以為，鳳真人是去處理碧藍海中的未竟之事，卻不想卻在這裡見到。我是個遭驅逐之人，不能插手你們旋鋒界的事，但鳳真人——你又何至于此？”

他說話的聲音穩定，如同玉石相擊，泠泠清音。

但說的話實在是不怎麼好聽。

鳳劍陽雖然一貫高冷傲慢，卻并非一個氣量狹小的矯情之人，聞聽莊玦這樣說，也不生氣，反而很是淡然。他理了一理袍袖，說：“我當初就也說過，此事結果如何也并不在我掌握之中。既然求不來一個結果，也就隻好同樣被棄逐在此了。這又有什麼大驚小怪？”

他一邊回答莊玦的話，一邊又不期然地想起居清绮勸阻他莫要拼命時的那句“何至于此”來。

明明是同樣的一句話，明和真人是真心歎惋，足見品行溫和恢弘。相比之下，眼前人卻說得這麼不中聽。

莊玦聽了，便道：“所以是那位伯宗主不肯聽你的話，一力要包庇兇嫌了。鳳真人——”

他眼睫一垂，忽然自身上流露出一種鮮明的贊歎之意。

莊玦說：“人身修行劍意，若不能求個坦坦蕩蕩，自由自在，又有什麼意思？我倒沒想過你會不再做長老……但我覺得你做的很好。”

“我倒不需要你來指指點點的教導我。”鳳劍陽傲然道。

莊玦對此隻是付之一笑。

他的态度比起上次分别時那種對立疏遠，顯然已經好上很多。

鳳劍陽還在盯着他看，這麼長時間的注視，足以稱得上粗俗無禮，但莊玦一貫不與心中認可的人多計較。彼此身份既已确認，是友非敵，也就無需多加觀察注意，他負手向一旁踱開幾步，開始将眼神投向這方石室的四方。

“鳳真人為何而來？”他散漫問道。

鳳劍陽良久不答他的話，莊玦也不太在意，幹脆隻是自己在洞窟中走動，用眼神将四周細節一一掃過。

他方走到石台前，鳳劍陽忽然在他身後開口說話。

鳳劍陽慢慢道：“還是很難相信……你居然是居清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