齋藤先生給樓上端去的不止一份拉面,還有一個餐碟,裡面擺了兩隻賣相可人的雞翅,和一碗略顯清單的裙帶菜豆腐湯。
“二位慢用。”
“齋藤先生,這麼晚了,沒事兒的話,您可以不用等我的。”
“好的,那就祝大小姐您晚安。”
驚訝于對于二人來說習以為常的跪拜禮,星野雖然附和着鞠躬回禮,眼神卻好奇地跟着老先生合攏拉門的動作飄了過去。兩鬓的蒼白與如年輪般的刻痕,拜禮時從衣領窺見的面目猙獰的紋身着實是令星野大為震撼,她怎麼也想象不到,這樣一位男人會與眼前這位與自己平坐的女人如此恭敬。而林光怎麼會沒察覺到星野的好奇與疑惑,她看着星野的視線從門口移到自己的臉上,林光歪了歪腦袋,嘴角一抹淡淡的笑意,
“怎麼了?”
“你到底……”
在齋藤先生開門前,林光僅花了幾秒便整理好了自己臉上挂了淚痕的情緒,效率之高讓就連作為演員的星野夜海都看直了眼睛。她有理由相信,眼前的女孩現在一臉天真的模樣,也是她裝出來應付,或者說是逗弄自己的把戲。内心的落差陡然間降至谷底,混亂的情感沖垮了那份剛建立起不久的信任。剜心的痛随着記憶刺痛在脊背,那位加藤大小姐的名字像是在她的心口開了個洞。星野盯着自己空無一物的雙手,指尖與手心的觸碰仿佛在向她講述着曾經那份無形的流逝。而剛才随着林光的眼淚流下的,是否又與曾經的春樹那般,在自己面無數次哭喊的,又卻無力改變的苦澀命運。
“我給你看些東西吧。”
被送上桌的晚飯無人在意,林光的眼裡映着星野寫滿了動搖的臉。像是着急到連起身都嫌浪費時間,星野看着她爬着去到了門口的那兩個紙箱旁,四下看了看周圍,又用手拍了拍口袋,即刻有些懊惱地抱住了頭。順着她的視線看見了紙箱上反着光的膠帶,星野扭過頭,在電視櫃上看到了把銀色的剪子,她猶豫着,還是起身過去,把剪刀的尖端捏在手心裡,遞了過去。剪刀的把手握在手心裡,卻像是緊抓着什麼重物一般,不聽話的手顫抖着在紙箱的膠帶上劃了好多道切口,沒有一條對上了正中心。
慌慌張張的,真是一點和平時的可靠也沾不上邊。星野在她身邊坐下,握住她右手穩住剪刀,在林光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将刀刃輕巧地摁了上去。像是被劃開了堅韌又脆弱的自尊,林光扯開兩頭岌岌可危的透明連接,發了狠的樣子就連臉上的表情都在用力。攤開在二人面前的,是一摞堆疊整齊的相冊。林光在最底層一抽,将最大的那本抽了出來。铮亮的牛皮包面上,星野看見上面印着燙金的“林”字。
“很厚對吧。”林光看着手裡的相冊,搖着頭舉了舉手裡的相冊,塞了相片的部分硬挺着被捏在手裡,卻有一大半透明的部分順着引力柔軟地落下,“但後面基本上都是空的。”
“不知道前輩家裡的相冊,是什麼樣子的呢。”
數量不多的照片不必費事翻找,林光翻開相冊的第一頁攤在星野的眼前,指着第一張氣氛和諧的全家福問:
“要不要試着找找看,我在哪裡?”
說罷,林光的眼神跟着星野一個一個順過去的手指看過去,過往随着照片上大方的笑容無一不落地在腦海重現,交雜的情緒無奈地落在嘴角。不過星野反複看向自己打量的眼神實在是有趣,林光幹脆放下撐着頭的胳臂,枕在木桌上和相冊躺在了一起,
“這樣會不會方便一點?”
放任了她的手不輕不重地捏着自己的臉頰,林光看着星野那有些不自然的眼神與自己交彙,又迅速地将視線放回了相冊上。或許自己這等貼心相助,反而是給她造成了困惑。明明做出現在這幅示弱的模樣的人是自己,為什麼卻是她的臉在泛着朦胧的粉紅。
“是這個嗎?”
星野不确定地停住了掃動的指尖,她有些不确定轉向了林光,她還是那那副乖巧的模樣,見她像是找到了,也不急着幫她确認,反而更是眨了眨眼看着她,勾起嘴角做了一個标準的範本。星野又轉頭看了眼照片,捏在林光臉上的手将她刻意勾起的笑容向下壓了壓,再一比對,照片上年輕少女在一衆和睦的笑容中面容嚴肅,眼神裡還多了些許不耐。
“這是什麼時候的照片?”星野問着,眼神卻還在打量着照片上的其他人,應了林光的那句話,這張全家福照片上,的确沒有見到那位說是林光弟弟的劉臻。
“大概是我17歲的時候拍的。”林光坐起身子,與她一起看向相冊的方向,“那個時候我隻覺得煩,表情很難看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