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伊洛林第一次置辦家裡的新年。

她買回來許多紅紙，請祖父寫了字，貼在大門口，讓來觀光的旅客們目瞪口呆。兩個倒福一左一右在兩扇大門上，貼的時候格蕾西還碎碎念，怎麼不喊你家傭人來貼，愣高，你跳起來貼啊！

被伊爾迷扛在肩膀上的伊洛林回了個問号。

她貼好了倒福，把自己的傑作拍了個照發給格蕾西，又美滋滋欣賞了一會兒。

“哥哥，你看這個怎麼樣？”

“很棒，很熱鬧。”

伊爾迷說話總是不冷不熱的，但這屬于誇獎，所以伊洛林也沒在意，高高興興指揮着哥哥往左一點，再往大門口挂兩串假鞭炮，他們理解不了，但是格蕾西一定能看懂。

“嗯……紅包哥哥準備了嗎？”

“準備好了。”伊爾迷扶着妹妹的腿，讓她穩穩地在肩膀上待着：“以往都是直接彙款，今年你說要封紅包，爸爸都在思考多大的紅包才能裝那麼多錢了。”

“哎呀，這個是寓意，厚厚的紅包多好呀。”

伊洛林身體歪着挂，小腹貼在伊爾迷的面頰上，随着呼吸而緩緩地起伏，伊爾迷一動不動，等着她貼好。自從弟弟變成妹妹後，身體接觸也會變得不一樣，感覺伊洛林應該更注重一下男女之間的距離了——但是他是哥哥，哥哥可以。

伊洛林挂好了鞭炮，晃晃小腿要下來，她已經十四歲了，不應該再被哥哥抱着。

她哥寬肩窄腰大長腿，壯得像一座山，襯得她還是如出一轍的嬌小。伊爾迷的長發柔順垂落，像綢緞一般，貓似的眼睛凝望着妹妹，他看不見眉目裡曾經有的郁結之色。想起醫生委婉說出的建議，伊爾迷沉默着将她放下來，看着妹妹招呼着兩位看門人一起幫忙把裡頭的大門也擦一遍。

她比從前活潑。

是因為恢複了記憶，還是因為大仇得報？

伊爾迷跟了進去，看見三毛乖乖趴伏在地上，任由這個小祖宗把紅色的大紅花挂在它脖子上，打了個軟趴趴的蝴蝶結，三毛噴了噴鼻息，仿佛在說這是什麼東西。

連三毛都給他嚯嚯了。

順着這條路看進去，紅色的中國結挂滿了一條路，樹梢上垂落，随風飄揚，梧桐站在不遠處随時等候命令，他脖子上圍了條大紅色的圍巾，卡娜莉亞和亞麻音也收到了，孜婆年也不例外，伊洛林回家時提着大包小包，一路分過去。

卡娜莉亞本來想拒絕，但伊洛林隻笑說就當這是命令吧。

西裝搭配紅圍巾，不太像一回事，但這是揍敵客家唯一的小姐，她說話現在誰敢不聽。

很奇怪，就像是潛移默化，慢慢地，每個人都會喜歡她。

一開始隻是當她是小貓小狗的爸爸，一開始隻是把她當衣架子的媽媽，一開始隻是利用她的糜稽，還有自己，都變得很奇怪。十四年的時間，足夠讓一個陌生人變成家人，足夠讓輕視外人的揍敵客将毫無血緣關系的女孩，當作家人嗎？

伊爾迷跟在她身後。

女孩笑着回頭，伸手拉住他的手。

“哥，快點，家裡還沒貼呢！”

“……嗯。”

這感覺，也不算壞。

家裡也挂上了紅燈籠，貼好了春聯，傭人們把盆栽都妝點，而伊洛林已經蹦跶進了走廊裡，陰暗長廊依舊不見什麼光亮，但伊洛林卻沒覺得有什麼，她一路小跑進基裘的房間裡，這裡準備了一系列的家庭衣服。

連祖父都有。

祖父一般不參與他們的行動，但伊洛林去找他的時候，不論寫字還是量尺寸，他都很寬容。這次衣服做好了，也出來活動活動。

估計祖父也不能拒絕甜甜小蛋糕的撒嬌。

“伊洛林——快來看看，媽媽給你挑了衣服！！”

伊洛林變成女孩，最開心的莫過于基裘，她一櫃子的女裝都有了用武之地，不再是逼迫兒子穿女裝，而是正經有女兒穿她的衣服了！伊洛林跨步進去順從讓基裘比畫衣服，紅色短裙帶着絨邊，襯托兩條修長的腿，十四歲的小女孩，還是粉雕玉琢的模樣，笑起來眉眼彎彎。

“好看，媽媽挑的衣服都特别好看。”

伊洛林拿起一套衣服塞進了伊爾迷的懷裡：“哥，你也别老是穿這種衣服了，都被西索帶壞了似的，我們換這一件！”

伊爾迷長大後已經甚少穿基裘挑選的衣服，這次面對兩個人的眼睛，還是進了試衣間，裡頭還有個柯特正在往身上穿裙子，他已經十二歲了，想穿男裝，但被媽媽無情駁回了。

所以他穿的時候有點愁眉苦臉。

“……大哥。”

“再長大一點，就能穿褲子了。”

“是，大哥。”

伊爾迷摸了摸弟弟的發頂，換上了這套紅色的衣服，聽說這個叫作什麼，中式風格？不知道從哪個遙遠大陸傳來的，反正伊洛林看起來很喜歡。他穿好外套，束好皮帶，整理好袖口褶皺，柯特也穿好了那件紅色的小裙子，寬大袖口垂落下去，乖巧搭在白色長襪上。

伊洛林也換上了那件裙子，白色絲襪裹住雙腿，小棉靴蹬在腳上，還做了個發型，基裘高分貝的聲音幾乎把她耳朵都穿透，拍照聲不絕于耳，他們三個人在基裘面前，充當着模特，任由親愛的老媽拍了又拍，等時間差不多了才依依不舍地放他們出去。

家裡已經變成了紅色的海洋，在陰暗無比的揍敵客有這種東西，實在是有點詭異。

柯特把剩下的衣服拿給父親他們，伊爾迷看着跑走的伊洛林，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奇犽看着自己家的大門，目瞪口呆，他和格蕾西一起呆，面面相觑，兩個人交換眼神，彼此都有一種是世界毀滅了還是揍敵客家改行了？

席巴不做殺手下去扶老奶奶過馬路了？

“格蕾西！奇犽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