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痛苦，所以下半輩子，爸爸隻想她活在幸福裡。

她不是不愛你們，隻是不知道怎麼愛你們，她連怎麼愛自己都不知道。

下墜的人生裡，唯有伊爾迷是她的例外。

格蕾西不是例外，格蕾西是她如影随形的雙生子，她們沒有什麼例外不例外的，有的隻是必然。

她從來不想做父母，伊爾迷也隻願意她做妹妹。

不必成熟地去面對，不需要勉強自己，她已經足夠強大，足夠堅強了，剩下的那些痛苦就全部都交給伊爾迷，他很樂意幫忙。他正是如此需要伊洛林的另一面。

孩子是伊爾迷想要的。

是她愛極了伊爾迷而願意生的。

不是她因為想要孩子而生的。

她抗拒孩子，就像抗拒自己的過去一樣，她逃避着那些，一生也沒法去治愈。伊爾迷也無法去拯救那個被母親踹倒而後蜷縮的女孩，沒辦法真的說他能夠理解她趴在地上爬着去吃野生草藥的痛苦，他終其一生也沒辦法讓伊洛林遺忘那在森林裡恐懼絕望又狼狽不堪的日日夜夜。

她痛苦了二十多年，伊爾迷也照顧了她多出來的三十多年。

“其實爸爸還覺得挺慶幸呢。”伊爾迷看着一雙兒女，他不經常笑，每一次笑都讓人心裡發毛，而這一次他笑的弧度很大，卻依舊讓人覺得像似笑非笑，像僵硬的人體偏要表現出來溫柔的模樣，他的念力裡擁有讓兩個孩子脊背發涼的惡意：“還好媽媽抗拒了她對你們的愛，否則爸爸就會嫉妒你們了呢……一想到你們是我的孩子，所以不能殺，就很苦惱呢。”

很抱歉啊，孩子們，你們爹也不是正常人。

他其實很爽，伊洛林隻愛他一個人，哪怕從她肚子裡生出來也不能改變這一點。

真是對不起啊。伊爾迷吐吐舌頭。

伊洛林從房間裡出來後倒是對兩個孩子好了點，雖然有些别扭。

她陷入情緒裡的時候會無比的憎惡自己，這一點從未改變過，她痛恨自己沉溺過去無法自拔，她怨恨自己被養了三十多年還沒辦法逃掉情緒的枷鎖，她生了孩子卻沒有給愛，她和曾經的父母又有什麼區别？而伊爾迷一句一句告訴她，這是沒辦法的，因為你生病了，你控制不住自己，因為你受傷了所以你需要療傷，你看，孩子們的生活優渥，你不愛他們也沒關系，你可以不愛任何人，隻需要愛我就足夠了。

哥哥對你的愛是絕對的。

哥哥對你三十年不曾減少隻有增加的愛意。一直都在。

被雙臂糾纏住脖頸時伊爾迷如此滿足，哪怕伊洛林真的折騰起來甚至能給他兩個巴掌，他也甘之如饴。妻子的巴掌落在臉上的時候，疼痛和快樂是共生的，而她激烈的情緒就是伊爾迷最愛的養料。伊洛林會在伊爾迷身上留下一個又一個牙印，她的愛通過咬來呈現，她咬出了血的次數絕不少，而她則會顫抖着一遍又一遍地咬着。

用這種方式來确認伊爾迷不是她的一場夢。

伊爾迷真的很喜歡伊洛林的所有，包括她不曾好轉的病情，她脆弱的時候自己是她唯一的浮木，她絕望的時候自己是她唯一的希望，她哭泣的時候自己是她的港灣。

三十幾歲的伊洛林還和少女一般，别無二緻。

她還是會在哭泣的時候喊哥哥，因為她的哥哥一直都在她的身邊。

她的哥哥總是在無條件地愛她。

所以哥哥是她的，她一個人的。

某種程度上來說，格蕾西想吐的情緒是正确的，畢竟這種病态的相愛根本不健康，伊洛林才會根本無法好轉。

話題轉回孩子這裡。

對于媽媽的改變，他們受寵若驚，卻又表現得不在乎，火化了之後就剩一張嘴的程度，但伊洛林也沒在意，她這個歲數還要試着去學怎麼表達那點微妙的母性，實在是有點難為人，她已經習慣了隻愛伊爾迷一個人，剩餘的感情分得七七八八給家裡人。

格蕾西擁有她百分之九十的愛，伊爾迷一個人百分之八，剩下的家人們擠在那百分之二裡。

孩子可能都還沒進百分制裡。

他們的快樂伴随着格蕾西的到來而變得崩潰。

伊洛林幾乎每時每刻都在笑，她和格蕾西兩個人不斷地說着話，雙目閃閃發亮，家中幾乎回蕩着她的笑聲，格蕾西和她聊得天南海北，兩個人之間的氛圍連伊爾迷都退避三舍。她們吃睡都在一起，對于兩個孩子，格蕾西也就是丢了兩個禮物，随便應付了兩句，也沒怎麼管。

他們甚至發現媽媽出門采購了，和格蕾西一起，買了一堆沒什麼用的東西，兩個人一起分享了半天，半夜三更不睡覺，房間裡還亮着燈。

嫉妒。

嫉妒。

嫉妒。

他們嫉妒得要發狂了。

他們求而不得愛，為什麼會有人一口氣擁有那麼多？

柯特對他們說，不要去争寵，也不要去企圖傷害你們的格蕾西姨姨，因為你們的媽媽會發自内心地厭惡你們。當然不要争寵是因為你們争不過。

受害者柯特不願意暴露姓名。

為了不被媽媽發自内心的厭惡，他們隻能不停地忍耐，連爸爸都隻能忍着，他們也不能去做出頭鳥。

十八歲，哥哥已經能和奇犽打得難分上下，妹妹已經是揍敵客家最優秀的殺手，不斷囤錢，不斷地積累着經驗，

奔四的伊洛林的生活依舊很平常。

畢竟擁有念的他們很難老去，現在還是壯年呢！

哥哥問伊洛林，為什麼你從不誇獎我們的進步？伊洛林回答，要做什麼樣的人都是你們的選擇，你們的人生一直在自己手上。

他試圖靠在媽媽懷裡，伊洛林沒有拒絕。

她抱着自己的孩子，撫摸他柔順的銀發，感受到他的顫抖。她可能以為哥哥在哭，可是哥哥隻是在興奮地顫抖着，他抱着媽媽的腰，感受到媽媽的溫度，被母愛填充的感覺太讓人興奮了，他似乎在逐漸得到媽媽的愛。

爸爸，你說得對，隻需要不斷地愛着媽媽，媽媽就會逐漸地回應。

二十歲的時候，兄妹們終于能偶爾和伊洛林一起睡個午覺什麼的，他們對讓母親開心這一點樂此不疲，幾乎一直在搜羅着寶物回家送給伊洛林。

伊洛林很久沒有發病了。

伊爾迷不太爽，但是又覺得這樣也可以。

反正他還是伊洛林最愛的那個人。格蕾西從來不算在他的表格裡，因為她就是個bug，是個作弊器，有她在，這個世界上沒人能勝過她，所以忽略不計。

伊爾迷還是會一直貼着伊洛林。

伊洛林還是會喜歡伊爾迷一直貼着自己。

他們确實天生一對。

後來哥哥繼承了奇犽的位置，妹妹輔佐着他，伊爾迷和伊洛林環遊世界去了，他們之間的聯絡變成了信件，伊洛林反而能更坦誠地表露自己的愛一點，關心他們的日常生活，心情好壞，但她還是希望孩子們有自己的生活，不要一直想着爹媽。

妹妹私底下寫信警告伊爾迷，不要生弟弟妹妹了，他們不想要弟弟妹妹。

伊爾迷回了很短的一行字：你們不會有的。

實際上在伊洛林懷孕後不久，伊爾迷就去做了結紮。這種事，這輩子隻需要一次就足夠了。

伊洛林不應該痛苦。

他曾經以為生育很簡單，畢竟參照的人是基裘，但是伊洛林的狀态讓他深刻體會到生育不易，過程痛苦，所以伊爾迷反省自己，結紮了一了百了。

“怎麼了？”

伊洛林躺在遊泳圈上，戴着墨鏡，享受太陽的海水，伊爾迷在她身邊，長發紮起來，面色平靜。

“沒有，隻是覺得我很愛你。”

伊洛林笑了起來，她昂首，迎接了來自自己丈夫的一個吻。

“嗯，我也愛你。”

“伊爾迷，我愛你。”

從未直白的直抒胸臆的伊洛林，此刻滿眼是伊爾迷。她完全不在乎路人的退避三舍，念力的激昂，她隻是如此的，眼裡隻有伊爾迷一個人。

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