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有個賤人跟班嗎?”青刀站得筆直,如同收在直立的刀鞘中一般不偏不倚。
“他太弱,隻夠端個菜盆子,去了也是送人頭,我需要象你這樣的高手。”
“你們貫山堂的人都死絕了?”好漢難敵四手,就算堂下弟子隻有殺雞的力氣,幾千人一起上,累都把那瘋子累死。
“你明知我是個冒牌貨。”貫山堂的那幾個敗家子瞞着大堂主偷偷做窩匪,做完年前那單劫案就撤離了繡景城,現如今不知在哪個犄角旮旯躲着等風頭過去,倒是他這個渾水摸魚跟着隻做過一單的倒黴蛋被人追着通緝。
“哼,”青刀牽了牽嘴角,少見這麼理直氣壯的冒牌貨,他還沒法反駁這句話,“你要多少幫手?”
“我擅長易容,你擅長幻術,你我聯手,今晚偷偷摸進去取人頭,你敢不敢?”假堂主說這話還對着青刀擠擠眼眉,好似兩人很熟的樣子,“人多反而容易打草驚蛇,趁他不備下手,能得手最好,不行逃起來也方便。”
青刀沉呤,這想法雖然很是冒險,并非沒有可取之處,也許值得一試,“說具體。”
“隔牆有耳,你靠近來,我告訴你。”假堂主邊說邊對着青刀勾手指。
青刀沒動,顯然有所提防,怕他使詐。
“你不想殺那瘋子嗎?”假堂主的眼裡冒出光來,溫潤的聲音突然冷得像冰水裡拔出的刀,連帶那眼中的光芒都帶着水痕,“我很想他死。”
青刀突然放下了戒心,比起給他下套,這個假堂主此刻應該更希望殺了那個瘋子,相對瘋子和他的過節,兩條人命的仇怨實在不值一提。他走到方桌另一頭,坐下,“說吧,我耳不背,聽得清。”
“這瘋子缜密而多慮,極難瞞騙,一旦投身他的羅網,若被他勘破,你我必死無疑,你若同意我的計劃,必須步步遵循,即便心有疑慮也不能中途變卦,否則不如不去,去便是送死,你可答應?”假堂主直視青刀雙眸,神情極其嚴肅。
眼前這人自打在繡景城現身就從未以真面目示人,也未曾幹過什麼值得信賴的好事,這開口就要人性命相托,未免太過自信了,到時當然是見機行事。青刀心裡打了個轉,并未把這人的叮咛當真。
月色下,屋外的院子透着掩不住的灰敗,草木雜亂,院牆殘破,這座被遺棄的大戶人家的宅子無人打理,荒廢多日了。青刀借來設局,假堂主痛失柬仁爾和雪媚娘,約在這裡談合作,何其諷刺?柬仁義仰望着院牆上空橫出的枝杈,在屋裡兩人出門前退離了這座刺眼的舊宅。
青燈小院,青山環抱中的一座竹林小院,靜谧古樸,這裡是呂方寺後山供有錢有閑的香客清修的一座别院,隻要給足香油錢,便可得享片刻不受外人打擾的清靜,如有有關人生真谛的疑問,還可即時得到駐寺高僧的免費解惑。
兩隻麋鹿正舉步艱難地沿着山道往小院方向攀爬。
一隻麋鹿對另一隻麋鹿說,“你确定必須這樣走嗎?”
另一隻麋鹿一臉慚愧地回答,“這變形術不是仙術,有相當局限,并不是想變成什麼樣都能變的,人變人還過得去,變成其他形體還不如易容術看上去真實,若不是能借助你的障眼法,一眼就能看出人形來。”
自打變成這走路都費勁的人形麋(迷)鹿(路)以來,青刀總覺得自己的腦袋是被門夾了,不止是被夾到了,而且是被夾扁的那種,竟然會同意這種荒謬的建議,所謂變成麋鹿,就是人先趴着四肢着地,然後靠下針之力讓身體變形,把腿縮短變細,身體漲成圓筒,頭拉長,頭頂長角,就完事了,剩下的,要靠迷心術和真皮囊,讓看到的人以為看到了兩隻麋鹿,而不是皮子底下兩個長廢了的人。既然要用到迷心術,還要變形和易容幹嘛?難道是認為他青刀的迷心術也象這不靠譜的變形術一般隻是三腳貓功夫?
越走青刀越後悔,看他變形成胖子還以為這變形術有多神奇,一時動了好奇之心,想感受一下變形的魔力,誰知非但樣子沒變象,身體還适應不了這新形态,到處都牽扯着,連走個路這麼簡單的動作都走不會了,要不是讓人看到兩隻麋鹿在路上争執太過離譜,青刀真想把躬在身邊的那隻人形麋鹿一蹄子踹翻,不幹了。
内心頻臨崩潰的青刀和那隻各種花式走路的假麋鹿一路默默向着小院靠近。
今晚的青燈小院戒備森嚴,離目标還有三裡地青刀已經發現了層層疊疊的暗哨和機關陷阱,如此高密度的警戒,要偷偷接近目标不被人發現顯然是不可能的,光明正大地進入反倒是正确的選擇。
這一次青燈小院的香客一早就給住持下了免打擾通牒,不需要高僧解惑,不需要小沙彌送溫暖,三裡地内有活物接近,死生後果自負。
香客的通牒下的很明确,可惜麋鹿們依舊錯估了這活物兩字的含義。
沉默而執着的麋鹿順利地越過三道暗哨,就在兩人以為得計的時刻,一支長箭當空射來!
麋鹿不會躲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