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可以輕易躲過的箭,現在隻能眼睜睜地看着它射過來,非但如此,還要保持慢悠悠的步态,迎着它過去。青刀此刻對當前計劃的信心面臨崩潰,心裡突然冒起一個念頭,這假堂主不會和那瘋子串通好了設計害他吧?
想到這一種可能性,青刀停下了腳步,避開這支箭最壞的後果不過是暴露了行蹤,來日方長,為了殺一個瘋子丢了性命,不值得。
“噗”,沒等青刀撂撅子顯原型,走在他身側的假麋鹿跨前一步,不偏不倚地用自己的身軀擋住了那支箭,而後一聲不吭地轟隆倒地,龐大的身軀砸在地上,震起一片塵土。
這傻子,青刀愣了一愣,沒顧着逃走,走上前查探中箭麋鹿的狀況。
一張網兜頭罩下,連着青刀和倒在地上的假麋鹿一同兜住。
這下徹底玩完,誰都逃不掉了!聽這蠢貨的主意根本就是自尋死路!
“滿誅大人,照您吩咐,擅闖者給您帶上來了,請驗看。”兩隻五花大綁的麋鹿被擡進青燈小院。
小院裡就一間屋子,進門是一間小小佛堂,慈眉善目的坐像下,一個精瘦的中年人盤腿坐在蒲團上,聽聞聲響,擡起眼簾,掃了兩隻麋鹿一眼,臉上掠過一絲驚疑。
呂方寺後山林子很密,裡面的活物品種很雜,最大特點是基本都是成雙成對的,這是多年善男信女放生的成果,選這裡最大的好處就是隻要有一點點風吹草動,林子中總會有活物被驚動,選這裡最大的壞處就是有人要裝神弄鬼的話,不在緻命部位戳上一刀,很容易被蒙混過關。
當然,選這裡作為藏身之處最關鍵的原因,主要是為了引蛇出洞。
追蹤的線索在銷金窟徹底斷了,茫茫人海裡找一個人若大海撈針不但勞神費力且毫無效果,不如守株待兔,等他找上門來。
滿誅放人出去裝作滿城搜索,其實最大目的是将自己的落腳地昭告天下,若等上十天半月沒有人來找他麻煩,唯一的解釋就是此人早已聞風而逃,那麼他隻能空手而歸,回去請罪了,畢竟可以把自己變成一塊石頭的人幾乎是無法追蹤的,除非他能把這座城連着石頭都燒成灰燼,否則怎麼找也是白費力。
就目前的認知,人類變形術的極緻,也不過是改變成另一個人,要跨物種,必然要借助易容術,表面的僞裝很容易就能抹去,而眼前這兩隻麋鹿看上去就是兩隻麋鹿,即便是從射入體内的那一箭看過去,也沒有任何僞裝的迹象,這是那叛逃者的變形術突然之間已經突破到了非人的境界?這未免也太聳人聽聞了。更何況他不僅能自己能跨物種變形,還能把随從也任意變換,這不是人,而是神魔鬼怪,極緻可怕。
不過他既然已經超脫于人了,還裝成這種蠢笨的生物,輕易被自己生擒,這又是什麼意思?莫非變形術讓他智力退化成零了?這倒是有趣,如若真是如此,倒是不妨馴化了圈養起來為己所用。
滿誅擡起右手,有人呈上一把極薄的小刀,他雙指一送,小刀憑空飛起,照着那隻躺着不動的麋鹿掠去,在其後臀部如光影掠過,非常精準地切下三塊皮肉,小刀回到奉刀人手中,另有随從将三片皮肉呈到滿誅面前,這三片皮肉極有講究,一片是極薄的表皮,一片連皮帶着肉,另一片斜披,一頭是表皮一頭是肉,滿誅仔細檢查打量着這三塊皮肉的肌理,照理說皮肉離身後失去内息控制,會恢複原型,這三片皮肉的肌理卻毫無變化,皮下血管的血絲還在慢慢滋出,這廢王要不是成了仙,要不就是自己過于多疑,眼前這兩隻真的就是眼中所見。
另一隻麋鹿在繩網中掙紮,眼中流露着憤怒和驚懼。
滿誅若有所思地看着那隻麋鹿的眼睛,自言自語,“你說若放開它,它是會撲過來咬我一口,還是獨自逃生呢?”
據住持所言,呂方寺會在小院三裡範圍設下機關阻止活物誤闖,這裡的活物不同人類,自始自終與伴侶相依為命,生死關頭會拼死保護對方,一方若亡,另一方不會獨自偷生。
呂方寺的機關貌似挺管用,滿山野物,等了這麼久,愣是隻有運氣這麼好的兩隻活物闖了進來,他是不是該試試住持所言是真是假呢?
網,被松開。
青刀四肢着地站了起來,唯一的同行者躺在地上生死未蔔,刀切在身上都沒有動靜,恐怕是兇多吉少,此刻即便已經按計劃進入了小院,憑他一個人也成不了事,逃出去,還有一絲生機,沖上去,隻有死路一條。
無論是逃還是沖,背着這身沉重的背囊行動不便,不化回人形都是必敗無疑。
問題是化了人形更是死路一條。
進退都是絕路。
看來不管是不是該相信拼死執行那個死肥胖假麋鹿的計劃,留給他的選擇都隻有一個,因為當初答應來執行暗殺就是個沒有回頭路的錯誤。
滿誅饒有興緻地與他對視,這隻麋鹿貌似會思考,有生人氣。
愚蠢而忠勇的麋鹿原地刨着蹄子,積攢了足夠的沖勁後四下沖撞,被滿誅的掌力抵住在一丈之外,拼死掙紮也沖不近半步。
即便是真人所變也不過如此。
住持還說,如果有生物避過了機關無意闖入,此乃天意,萬望手下留情,不要在寺院内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