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堂主亦學着旁人垂頭僵立,腦中卻如電閃,變形術奇妙之處在于六根固定形體的銀針,漏洞便也在這裡,隻要被人用内力轟到一掌,銀針脫離原位,形體便會失控,露出端倪。人都聚集此地,此刻要破除變形術抓出内奸其實十分容易,這個瘋子必是已對入侵者産生了忌憚,沒把他們一個一個叫到跟前拍上一掌,而是讓衆人站得遠遠地混戰,便是給了他脫身的機會,隻是臨時變更計劃,他無法與青刀核對行動步驟,他一人脫身容易,要帶上青刀一起安然撤離卻是麻煩。此時并無暇思索細節核對利弊,假堂主色心迷眼,很快決定放棄逃生機會,血戰到底,冒險擊殺滿誅。滿誅下令動手的話音剛落,他不等他人動作就掠到青刀面前,聲勢浩大地一掌擊出,同時用傳音術對他說了兩個字,“裝死。”
青刀本就想找機會抽身,見假堂主現成送上一個,也沒深究他究竟作何打算,裝作不備,順着他的掌風倒飛而出,接着慘叫一聲,挂在高處的樹枝上就不動了。
假堂主送走青刀,心頭包袱卸下,緊接着就如急紅了眼一般,見人就痛下殺手。青刀不熟悉這些人的招式戰術,若當着滿誅的面出手與人動手拼命必露破綻,被滿誅當場識破,而他卻不同,與滿誅同朝七載,對這人和他的護衛隊可謂了如指掌,不然今日上半場他也不可能牽着滿誅的鼻子走,而這下半場滿誅臨時改的規則,是逼他放手殺戮,省了偷偷摸摸遮遮掩掩,正好借機洩一洩心頭郁積許久的怨怒之氣。
假堂主這一動手猶如狂風卷落葉,願意不願意的衆人紛紛扯入戰局,混戰成一片,不斷有人被震碎心脈,伏地而亡。
那些出手必殺的招式,皆是他經年用心調教之成果。滿誅冷靜地看着眼前這些人自相殘殺,分析着,判斷着。
固國法則之用人不二法則,受君之祿卻不能盡忠者,皆禍根,當除之。擔君之憂卻不能成事者,皆廢物,當棄之。
這些人受他之祿本當擔他之憂,卻不斷給他制造麻煩困惑,如若不是不忠者便是廢材,與其繼續養着添亂,不如盡早廢棄,衆人皆說他瘋狂,他不過是堅持遵循他所制定的法則罷了。
好人壞人都死完了,天下隻剩他和他所為之忠誠之人,便也就太平了,何必庸人自擾擔心錯殺了忠良?隻要除去了該死之人,忠良之死便是為國捐軀,也是死得其所,若真是忠良之輩,必然不會也不該心生怨恨,生怨恨之人皆不是真正的忠良,便死得應該。
所以在他的法典裡,沒有錯殺這兩個字。
這一場自相殘殺進行得十分順利、快捷,不過是半注香的功夫,那二十五個活生生的人便隻剩了一個搖搖欲墜的幸存者,睜着血紅的眼睛,對着他,露出猙獰的谄笑,“大人,請給我自由!”
經此一役,七腸斷魂已經順着他的血脈,侵入五髒六腑。
滿誅點了點頭,他一向一言九鼎,從不食言。
那人露出狂亂之色,回身向前跑,沒跑滿五步路,便一頭栽倒,抽搐着掙紮着,慢慢地斷了氣。
烈烈風聲中,隻見滿地狼藉。
滿誅慢慢踱步到死屍堆前,民有民法,軍有軍紀,入了他的護衛隊,必身為表率,生死不論,列隊必須整齊,如此淩亂,不成體統。
此時他帶出的三十個活人都已經躺在地上或者挂在樹上,不能動了,排列這事,隻能他屈尊親自動手。他目測了一下間距,雙指骈直随意一揮,便憑空在泥地上畫出一根筆直的線來,接着雙掌如勾,隔空将屍身抓起,一具接一具沿着直線對齊放下。
他正忙得入神,異象突生。
每一具被他抓起的屍身都發生了一些變化,起初十分微小不易察覺,逐漸增大直至不可忽略,滿誅定睛細看,那些躺着的人不是他熟悉的護衛,臉容熟悉卻又陌生,細想想,竟然是銷金窟中被他掌斃的那些早已入土的戲子!
滿誅倒退一步,四下張望,厲聲喝道,“言王,你躲在何處裝神弄鬼?”
沒有人回答他的責問,有的隻是躺在地上的死人一個個直愣愣地豎起,僵直雙臂,對着他圍攏過去,嘴裡發出陰慘慘的聲音,“還我命來!”
變形術可以改變自身的體型,卻不能改變旁人的體型,更不可能起死回生,這絕對不是變形術!
滿誅起掌将靠近三步之距的活死人一一擊飛,“是誰在裝神弄鬼?有本事出來對決!躲在暗處算什麼好漢?!”
依舊沒有人回答他,有的隻是被擊飛了的活死人再次晃晃悠悠地圍攏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