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管事心想,我能力範圍内能有啥事值那麼多銀子,“他,他能聽我嗎?”
“這就得看你怎麼說了。”宋元摸了摸胡須,睜開瞎眼笑得意味深長。
大管事離開宋元府,這心裡是比來的時候更忐忑,他和那個谛觀既非故交又非新知,跑過去開口就要那麼多銀,這怕是要給當成瘋子打出來。眼見銷金窟就在眼前了,把心一橫,去了蠻疆最多也是給那新帝活煮了,萬一他和宋元有交情,肯幫自己一把,即便不肯給足數,那二樓主可能也會給個面子,剩多少慢慢還。反正也不會比當下更糟了。
打定主意就回樓裡收拾行裝,告假說宋元作保,讓他去蠻疆取銀子。
這消息傳到箫錦瑜耳朵裡,把這見多識廣的二樓主也給唬愣了,這宋元通天啊,居然和蠻疆帝祖有關系,這事是緩兵之計啊,還是真有其事,慢慢看吧,反正有作保文書在手,那大管事要是敢逃,至少這銀子能問宋元去要。
箫錦瑜也沒細想萬一宋元也跑了該怎麼辦,反正人能跑,宅子不能跑,那麼大一座抵個債差不到哪去。
大管事當天就收拾行囊出發去蠻疆了。
他這拖拖拉拉地趕路,等到了佭俍,天都變了,台上稱帝的那位又死了換人了。他一路消息聽下來,心稍稍寬了些,谛觀沒打過照面,這青刀至少聽說過,在繡景城名頭響亮,和宋元有舊交也有可能。
他這時還不知道,詐了他那麼多銀子害他如今寝食不安的那個假胖子就是谛觀。
到了佭俍,他也沒進宮的門路,畢竟這宮門不是随便來個人說跟帝祖有交情就能進的。
谛觀在那陣能行,宮門對誰都開,進門東西随便拿,這五萬八千兩銀大管事開到口,沒準真能要到。
可眼下不是谛觀當政,換了新帝,新帝可不是繡景城那個青刀了,排場大得很,根本見不到。
大管事在都城大道上徘徊了兩日,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現象,佭俍獨有的新鮮現象,讓他匪夷所思,又可借來一用。
這新帝排場雖大,卻沒什麼威勢,隻要能抵達佭俍的,都可以提出挑戰,誰能打赢,誰就可以登帝。
當然,話是這麼說,人都見不到,打赢什麼的就是句空話,本事再大也沒用。
雖然見不到新帝,但總有人出來應戰,大管事就琢磨着也許能讓人帶句話。
他就排隊報名挑戰新帝。
隊伍很長,這要是排隊搶購緊俏貨品,能排到明年去,但排這個隊的人死得很快,不是一個一個死,而是一片一片死,所以也不用等太長。
帝宮每天就處理一次當天報名的挑戰者,沒趕上的等明日。
處理方式簡單粗暴,就在佭俍城外找片足夠大的空地,讓來人都站好了,然後就有白衣飄飄的清風堂弟子們跨着各種奇珍異獸站好陣型,開始禦劍,等所有人倒下了就處理結束。
大管事報名之前在圈外站着看了兩次熱鬧,大概看出些門道。
這清風堂的弟子不殺人,隻要是倒地不起的,就沒人動,死的傷的屬于自己倒黴,中了劍還要站起來,站起來一次砍一次,直到再也站不起來為止,這不是自己找死哪個還算?
大管事琢磨着這些弟子都是從宮裡出來的,完事之後還得回宮複命,隻要任何一個能給他帶句話,這見新帝就成功了一半。
大管事把自己的這個計劃從頭到尾演練了七八次,覺得沒問題了,這才去報名,然後随衆人去城外站隊,排最邊上等着,見到清風堂的弟子,還沒等人站穩獸腳,就往地上一倒,四肢并用,匍匐向其靠攏,一路高喊,“我不是來挑戰的,我受繡景城宋元宋大官人所托,來給帝祖辦件事,請禀報帝祖大人。”
埋着頭反反複複地喊。
他這一聒噪差點打亂了清風堂衆弟子的獸腳。
見過給人辦事的,但沒見過這樣給人辦事的。
這人四腳并用匍匐爬行的速度特别快,看着象一隻無尾的蜥蜴在歡快地爬躍,這一日打頭陣的弟子仰月乍眼看到這奇景,頓覺頭皮發麻,差點從擱腳獸上跳起來,顧不上旁人,催動飛劍單盯着大管事劈,就想着趕緊把這惡心家夥釘在原地,别讓他靠近。誰想這人還特靈活,左竄右跳的,眨眼功夫就到了跟前,不由分說一把抱住幼獅的脖子,仰頭望上來,嘴裡喊着,“别砍别砍,我這不是已經趴下了嗎?”
仰月低頭一看幼獅的大毛腦袋上突兀地長出一張眉清目秀的娃娃臉,原本白皙的肌膚上蹭了好幾點泥巴,狼狽不堪地看着自己,這才想起鳳清雅的囑咐,收起正紮向大管事的飛劍,喝道,“快放手,服輸就滾一邊去。”
大管事正事還沒辦妥,橫豎都是命一條,哪肯放手,“我是來給帝祖傳話的,麻煩這位小哥通禀一下,我要面見帝祖。”
“呔,帝祖豈是說見就見,你快閃開。”仰月既要應付一堆讨公道的癫公,又要甩開扒獸頭的癡漢,好一頓忙。見他不肯放手,驅了一把劍柄敲他的頭,“放手。”
大管事空出一隻手揮趕象蒼蠅一般圍着頭轉的劍柄,“你不帶話,我就不放。”
仰月一看這招好使,又催了一把劍柄來敲他屁股,心想,這下你該把兩隻手都松開了吧?
大管事一翻身,換上雙腿勾住獸頸,騰出手來拍飛劍,手勢快又準,兩把飛劍每次都被拍飛。
仰月好勝心起,增大功力催劍,兩把不夠,又招了兩把回來,劍柄換成劍頭,對準人就戳。
大管事一竄身,勾着幼獅的身子騰挪翻滾。
他這一避,仰月的飛劍就對着仰月的踩腳獸身上紮過去了。
仰月心頭一凜,這人看着窩囊,其實底子深厚,就幼獅腿長這麼窄的距離騰挪跳躍一點都不含糊,身子就像水流一般,貼着幼獅的身子而過,流暢且伸縮自如,從沒見過這樣的功夫,也不知是什麼來頭。他口口聲聲要見宮裡那人,不知是何居心,這事也許該報給師祖定奪。
他打定主意,喝了一聲,“定!”彎腰伸手照着大管事身上一指,大管事頓時僵直,動彈不得,仰月胡亂一把攥着他的衣服,驅動腳下幼獅回身往帝宮而去。
大管事内氣流轉正爽到飛起,忽然就氣脈凝滞連帶身子都動不了了,還以為中了什麼仙法,心頭一陣感概,這白衣飄飄果然不隻是為了好看,而是有法術加持的,隻要叫聲定就真定住了。
也怪宋元瞎了眼嫌麻煩,沒教他武道至尊法寶-點穴。
仰月回宮,直奔太上聖殿,見過鳳清雅,把事情從頭說了一遍,鳳清雅捏着袖裡乾坤掐指一算,竟然摸不到宋元這個人!
這就有點奇怪了。
隻要是存活在當世的人,沒有他在命盤裡摸不到的,最多也就是能力超脫者算不準命數,這整一個連人都摸不到,莫非遇到鬼了?
當今世上修仙的不少,裝神弄鬼的也不少,仙人隻在夢裡見過,真鬼還沒撞見過,這次要是真遇上一個,算是運氣爆棚嗎?
鳳清雅不信這個邪,往前往後摸了十年,還是沒摸到這個人,再往前倒着摸,一直倒了一十九年,辛武帝登基那日,才摸到宋元這樣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