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姽婳,你當真要去?”
蓮館内,徐媽媽擔憂地看着鏡中梳妝的姽婳。鏡中女子美若天仙,傾國傾城,她正往唇邊點綴胭脂,卻因心神不甯,手一抖,竟将胭脂抹出了唇外。
“哎呀!妝花了!”徐媽媽心疼地拿過手帕沾水為姽婳擦拭,歎息道:“幸好這上等的胭脂膏溶于水,不然好不容易化的妝就廢了。”
任由徐媽媽幫她擦拭,姽婳的思緒卻飄向遠方,眼神迷茫而空洞。
“徐媽媽,姽婳害怕。”她緊緊抓住徐媽媽的手,眼中淚光閃閃,聲音顫抖道:“害怕姐姐已經不在人世了。”
“傻孩子......”
徐媽媽看着這對姐妹長大,深知她們感情深厚。自姒妤失蹤後,姽婳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從調皮可愛變成溫柔可人,漸漸舉手投足間竟有幾分姒妤的影子。徐媽媽看在眼裡,疼在心裡,這麼久過去了,大家都默認姒妤已經遇害,隻有姽婳依然堅持尋找她,真是傻孩子。
“可是姽婳更害怕找不到姐姐。讓她孤零零一個人,她會很寂寞的。”姽婳抹去眼角的淚水,嫣然一笑,語氣堅定地說:“走罷,徐媽媽,姽婳一定要找到姐姐。”
徐媽媽撫摸着姽婳的臉龐,将額頭貼在她額間,兩人閉上眼睛,感受着彼此的溫暖。徐媽媽的聲音溫柔而堅定:“好,我們一起去尋找姒妤。”
走出房門,姽婳看到三個其貌不揚的陌生人等候在門外,她慌亂地低着頭,試圖遮掩紅腫的眼眶。
為首的少女将一頂帷帽戴在姽婳頭上,笑吟吟道:“不都是說,美人半掩面嗎?有此帷帽,定給姽婳姑娘的美貌添上幾分。”
這熟悉的語氣,姽婳馬上認出眼前這個滿臉麻子,灰頭土臉的少女是誰。
她握緊頸上水煙色綢緞,不禁喚道:“瑤光姑娘......”
“瑤光姑娘是誰?”瑤光故意裝作不懂,指了指身後也改頭換面的季昀之與季伶,更正道:“姽婳姑娘,忘了嗎?我是麻花兒,另外倆是我的堂兄弟麻薯兒和麻瓜兒,我們今天是來幫你擡東西的。”
這奇葩的名字逗得姽婳忍俊不禁,掩過嘴偷笑了起來。季昀之與季伶則是一臉無奈,這大概就是瑤光公報私仇的小手段罷。
正事兒要緊,姽婳指了指身後木箱,斂起笑容道:“那你們去幫我把我的琴,那箱還有服飾珠寶都帶上罷。”
三人應道:“是,姽婳姑娘。”
路上,去赴宴的馬車行人絡繹不絕,熙熙攘攘。瑤光随蓮館的馬車走着,瞧着身邊衆人因為要去王府赴宴,一個個興高采烈的模樣,默不出聲。
“讓開!都給我們朱老爺讓開!”
忽然,在驚呼聲中,一輛馬車在他們身後疾馳而來,欲在及極其窄小的長道裡沖出另一條路。瑤光未見其人先聞其聲,連忙抓過身邊反應較慢的人為他們讓道。那輛馬車在她身旁急速穿梭,烈風刮得她的臉生疼,若不是她連忙抓過身邊的人躲開,那人怕是會将被撞得血肉模糊。
被瑤光救下的那人罵罵咧咧道:“這麼急,急着找死嗎?!”
這一小插曲像是過眼雲煙,慢慢地他們來到宣陽王府前,徐媽媽和姽婳陸續被季伶扶下馬車。
姽婳拿出請柬示意,在大門的侍衛們取過打開,正裝模做樣地審閱。
侍衛擡頭看了一眼跟在姽婳和徐媽媽身後的三人,正過身,手扶劍柄,質問道:“你們一張請柬這麼多人呐?”
徐媽媽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徐娘半老的她搖曳着身子走近侍衛,幾乎要倚在侍衛身上,眼睛能拉絲似的跟他對視,“唉喲~官人兒,咱們可是來演出的,東西多着呢~你看咱們這細胳膊細腿兒的,那些東西怎麼擡嘛~~”
說着,徐媽媽拉過姽婳纖細嫩滑的手,在侍衛們面前一晃,白花花的教他們晃花了眼。她嗲聲嗲氣道:“這不得要幾個下人來幫忙嘛~”
看着姽婳的俏臉在帏帽下若隐若現,侍衛們握拳擋在面前輕咳幾聲,随後擺擺手讓他們過了。
“欸~謝過官人兒~”徐媽媽以手捂臉,笑得千嬌百媚地帶她們走進宣陽王府。
今日的宣陽王府,與昨日瑤光夜探時的肅靜不同。此刻,王府内處處的都是熱鬧非凡的喧嘩聲,周圍燈籠高挂,彩綢團簇,華燈璀璨。一個又一個貌美侍女笑意盈盈地端着酒水,從瑤光身旁小步走過,抱住琴的瑤光微微收步給她們讓路。
“唉喲,這是姽婳姑娘嗎?”管家匆匆而來,連忙道:“大家都在等着您開場兒,王爺王妃快來了”
“咱家這不就來了嘛~急什麼呢~”徐媽媽嬌嗔道。
“徐媽媽你可别戲弄我啦。”王府總管犯了難,拉着徐媽媽就往一旁走,“唉,快,快,這邊請!”
瑤光在衆目睽睽之下,悄悄把琴放在庭院舞台中的案幾上,将包裹住它的布掀開。
之前在遠處看不清,她這才仔細打量這把琴。琴身沒有任何花紋,僅有“春”字在旁,樸素至極。但琴身油亮,琴弦光滑,一看就知它的主人十分珍惜它。
但如此普通的琴又如何能彈奏出動人的樂曲呢?在座各位名門望族的來客面面相觑。
姽婳小搖步走到琴前,深呼一口氣,将帷帽摘下遞給瑤光。衆人看着如出水芙蓉般的臉,倒吸一口涼氣,臉上盡是遮不住的驚豔之色。
與瑤光對視一眼,她輕輕點了點頭,坐下正欲撫琴,卻被打斷了。
“咱們朱老爺早聞蓮館姽婳姑娘色藝雙絕,今日一見果真如此。”朱老爺?這聲音,是剛剛疾馳的馬車上吆喝的随從。
姽婳淡然一笑:“朱老爺還未聽姽婳奏琴,又怎知道姽婳琴藝絕?”
被怼的随從無話可說。
倒是朱老爺站了出來,道:“姽婳有如此美貌,要是來我朱府演奏,何須撫琴,饒是吹箫也是一絕呀。”
衆人聽後哄堂大笑。
下流的人果然出口便是下流的話。在蓮館長大的姽婳怎會不知朱老爺的意思,她輕笑道:“那不如朱老爺還是聽了再作判斷罷。”
“你!”被拂了臉面的朱老爺氣急敗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