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隻是玩笑話,怎知瑤光卻極其認真地借着他的話問他:“這世上可真有閻王?”
司幕好整以暇地反問道:“瑤光姑娘可是想見閻王了?”
瑤光歎了口氣:“都說閻王乃鬼族之首,不知閻王是否好相與?姽婳姑娘在黃泉之下是否能安詳度日?”
“這便是瑤光姑娘你甯願用靈識驅車,也不願使馬鞭的原因?”
瑤光不語。
是的,馬鞭會讓她想起那抹血痕交錯的水藍色。
司幕淡淡道:“其實鬼族并無閻王。”
“當真?”
瑤光的詫異在司幕的意料之外,他問:“怎麼?不周山沒有講過關于鬼族的傳記?”
“從未有過。”一想到以前每次提及有關鬼族的故事時,玄霄總是表現出冰冷的态度,瑤光靠在馬車旁,無奈道:“玄霄......也就是我的同伴,他好似特别讨厭鬼族,從不允許我了解關于鬼界的事。”
聽到那令他厭惡的名字,司幕雙眼眯起,臉色陰沉,卻又馬上恢複如常。他輕笑了兩聲,垂眸道:“其實,這世上并無閻王,都是凡間臆想出來的。”他頓了一下,又道:“但倒是有另外一個稱呼。”
瑤光虛心請教:“是什麼?”
司幕零散的墨發散落在額前,眼中深邃難測。
他道:“鬼王。”
夜色漸濃,一輪明月高懸,為層層積雪披上了一層薄薄的輕紗。
“瑤光姑娘,瑤光姑娘......”
在司幕輕柔的呼喚下,瑤光慢慢睜開雙眼,“梅花莊”三個字清晰地映入眼簾。她竟然在與司幕公子交談時不知不覺地入睡了。
這梅花莊紅牆綠瓦,大門漆黑,上端挂着一塊燙金牌匾,對比周遭茫茫一片白,處處彰顯華貴,神秘肅穆。
他們陸續下車,青稚為首輕輕敲響大門。不久,門便被打開了。
看到一行人塵土飛揚的樣子,小厮好奇地問道:“你們找誰?”
青稚道:“小哥兒,請問吳念春在嗎?”
“呀,你們找念春哥哥啊。”小厮看起來毫無心機,爽快道:“在,他在,快快請進吧。”
小厮将門大開,熱情地邀請他們進入梅花莊。
不愧是梅花莊,與蓮館打着蓮花的幌子吸引外客不同,此地真如其名,遍地寒梅。瑤光眉頭微蹙,這梅花似曾相識。
一踏進莊内,滿目都是飛舞的雪花,銀裝素裹,唯有梅枝上的花朵一點紅,與寒風抗衡,似乎世間隻剩下這一抹色彩。
趁莊主不在,青稚好奇道:“你就這麼邀請我們入莊,你們莊主不會生氣嗎?”
“當然不會,我們莊主人可好了。”
他又問:“對你們也好嗎?”
“那當然!”
“那他......”
青稚還想問,結果他還未說完,那小厮便沖他喊道:“你問這麼多做什麼,你要是傷害莊主,我管你是不是念春哥哥的舊識,對你就不客氣了!”
“小停,不許對客人無禮。”
不遠處,紅梅枝下,一高挑男子站在那處,他一身绯紅,肩背筆直,不卑不亢。而在男子身後,正是他們一直在找尋的吳念春。
看到男子,小停立刻撇下瑤光他們,興沖沖地快步跑過去,喊道:“莊主!”
而吳念春則走到瑤光他們面前,笑着問道:“瑤光姑娘,司幕公子,你們怎麼來了?”
見到吳念春,瑤光不禁想起姽婳。她心中有些苦澀,但還是強撐笑意道:“念春,我們有事尋你。”
像是聽到了心心念念的聲音,不遠處一屋内,一躺在床榻上披頭散發的女子驚醒。她渾濁的雙眸瞬間發亮,即使渾身無力摔落到地上,也要掙紮着在地上爬行。她從軟榻爬到門邊,瘦長的指節在門闆上瘋狂地抓撓,試圖撓開緊閉的門。
她的聲音嘶啞無比,仿佛是老者在低語,不停地說着:“師姐……我終于等到你回來了……”
“師姐......我等得你好苦啊......”
“師姐......”
瑤光敏銳地聽到了微弱的聲響,回頭往身後的緊閉的屋門看去,卻被梅花莊莊主不經意地擋住了視線,他一臉和善道:“外面天寒,姑娘還是先入内取暖罷。”
瑤光狐疑地蹙起眉頭:“我剛剛似乎聽到那屋裡傳出響聲。
梅花莊莊主聞言,淡淡一笑,“定是我家娘子起了,我先安頓好你們再去看看她罷。”
瑤光的目光再次落在那緊閉的房門上,久久凝視。梅花莊莊主依然保持着那副笑容可掬的模樣,伸手揮向那屋的反方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請。”
她沉思片刻,直到聽到青稚在那不遠處的催促,這才收回目光,與他們一起往内室走去。
随着他們逐漸遠離,那位披頭散發的女子終于按捺不住,想要奮力捶門留住瑤光,卻在下一刻被身後突然冒出的數根梅花枝幹綁住。一根枝幹更是環過她的嘴,讓她隻能發出嗚嗚的哀鳴。
“嗚!嗚!!嗚!!!”
她被梅花枝幹強迫按回床榻上,血色的淚水浸濕了床褥,無論她如何掙紮,如何呐喊,都無法掙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