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瑤光姑娘,你們遠道而來找我,可是有什麼事?”吳念春終于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瑤光聞言,深吸一口氣,緩緩取出懷中發簪,聲音沉重地說道:“過幾日便是姽婳姑娘的頭七,我們這是來喚你回去的。這是姽婳姑娘的遺物,我将它轉交給你,你可要收好。”
“頭七?!”
吳念春如遭雷擊,整個人仿佛被抽空了一般,呆呆地看着瑤光手中的發簪,淚水瞬間奪眶而出,難以置信地嘶吼道:“我離開時婳兒還好好的!你們一定在騙我!!!!”
瑤光看着吳念春痛苦的模樣,心中猶如針紮般難受,卻隻能無力地重複道:“對不起……對不起……”
“說對不起有什麼用!你們為什麼沒能保護好她!!她說你和司幕公子都很厲害,不需要我擔心,我這才放心離開!你們怎麼沒能保護好她!”吳念春怒吼着,突然間沖上前想抓住瑤光的衣領,卻被司幕一把抓住手腕,頓時發出一聲脆響。
衆人都将瑤光護在身後,青稚痛心疾首道:“我們亦對姽婳姑娘的事感痛惜,但這非瑤光之過。”
瑤光拉住司幕的衣擺,淡淡道:“放開他罷。”說着,她走到捂手痛呼的吳念春身前,在衆目睽睽之下,她手高舉和田玉發簪,砰然跪地。
她說:“是我沒有保護好她,對不起。”
傷心欲絕的吳念春看着那發簪覺得很是刺眼,心中的怒火漸漸平息,轉而湧起無盡的悲痛。他别過頭,不再說話,良久,方發沙啞的聲音:“我将向莊主請辭,今後不願再見到你們!
話音一落,他猛地奪過發簪,疾步離開。走到一半,他驟然停下,頭也不回地問道:“她,可找到了她姐姐?”
瑤光并不知,但依然答道:“有。”
“那便好。”吳念春喃喃自語,仿佛卸下了沉重的包袱,“她心願已了,倒也好。”
漸漸地,吳念春消失在一片雪白之中,唯有瑤光仍跪在原地,一動不動。
*
“就到這吧,夫人不喜見人,我自行進去便好。”
“好,莊主請好生休息。”
身後門一關上,梅旭神态便變了,臉色陰沉如霾,身上毫無不适之态,反而步履輕盈。他快步走到榻前,焦急地詢問床上之人:“娘子!你怎麼了?!”
床上之人不回答,唯有不斷痛吟。
“你這幾年都慢慢恢複正常了,隻要定期吸血,便不會再病發。怎麼今日又發作了?可是有什麼刺激到你了?!”梅旭想起今天唯一出現的新鮮事物隻有瑤光一行人,語氣變得兇狠起來,“是不是他們?!我要殺了他們!”
“不!你不可以傷害師姐!”杏桃掙紮着喊道。
梅旭聞言,臉色一變:“師姐?她就是你等了幾百年的師姐?!”
“是,我終于等到她了。”杏桃看着自身脈絡與梅枝緊密相連,雙手滿目蒼夷,慌亂間将梅枝撥開,急聲道:“阿旭!我不要再吸血了!我不欲她見我如此!”
梅旭連忙将杏桃的雙手按住,安撫她道:“娘子!不行!那人說,你要吸血才能活着!”
接着他又說:“你的師姐在你們遭受魔族滅門之時,她在哪裡?!當你們全力抗擊魔族之時,作為最強大的修仙者的她又在哪裡?!是她引誘你打開傳送陣,入了魔族的陷阱,你現在這樣的狀況也是她所緻!她不值得你這樣!”
杏桃的内心仿佛被擊碎,像瘋子一樣狂亂掙紮:“我不信!我不信!我要等師姐回來!”
“可她回來了嗎?!你等了整整五百年了!娘子你看看你自己現在變成什麼樣!”梅旭取過桌上的青銅鏡,放在杏桃面前,情深款款道:“娘子,隻有我無條件是愛你的。”
杏桃一看,鏡子裡浮現出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女子。她看起來十分消瘦,瘦骨嶙峋,面容恐怖駭人,還長着一雙死魚眼,深深的眼窩裡有鮮血如淚水般流下。随着她越看,像山脈般崎岖的臉龐漸漸變形起來,露出參差不齊的利齒。
她吓得将銅鏡一把甩開,沖進梅旭懷裡,尖叫道:“啊!!!有鬼!!!阿旭!!救救我!!!!”
鏡子跌落在地上,碎裂一地,發出尖銳的響聲。
碎片裡映出梅旭俊秀的側臉,他正輕輕地撫摸着懷中少女的細發,沉聲道:“娘子,别怕。我會救你的。”
屋内氣氛還未完全緩和,梅旭突然警覺地坐起身,眼中閃過一絲陰霾,猛地朝屋外望去,眸光一凝,高聲喊道:“誰在那裡?!”
門外傳來吳念春沙啞的聲音:“是我,莊主。”
梅旭的聲音恢複如常,柔聲問道:“什麼事?”
冷風刺骨,如同一把利刃劃過吳念春的心,讓他感到錐心刺骨的寒意。他咬緊牙關,壓抑住心中的悲痛,看着緊閉的房門,說道:“莊主,我需要請辭了。”
“怎麼就請辭了?”梅旭問道。
“家中出事了,需要我馬上回去。”
“那你的朋友們呢?”梅旭追問道。
吳念春沉默了片刻,然後緩緩說道:“他們和我無關。”
“那他們可知你要走了?”
“知。”
梅旭的聲音柔和中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怪異,他說:“好,你在這山莊裡也有好幾日了,先進來罷,銀錢我去拿給你。”
吳念春沒有多想,緩緩推開門,走進了一片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