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望去,皚皚白雪覆蓋了整座山峰,天地間仿佛被厚厚的冰霜所禁锢。雪崩的餘威尚未散去,狂風呼嘯,發出凄厲的哀鳴,如同鬼魅在山谷間低吟。
突然,一聲尖銳的破空聲劃破了沉寂,寒光閃爍的利刃劃破積雪,深深地刺入雪面上。緊接着,那處厚厚的積雪開始劇烈地顫動,仿佛有什麼東西正要破雪而出。不久,隻見一朵巨大的透明蓮花緩緩升起,裡面竟然還活着約十餘人。
季昀之手中施法輕輕一揮,蓮花徐徐展開,将裡面的人全都暴露在空氣中。他捂嘴輕咳,關切道:“你們可還好?”
除了季伶外,其他人包括青稚在内,都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貪婪地呼吸着新鮮空氣。劫後餘生的喜悅溢于言表。季伶率先跳下蓮花,安頓好受傷的人,回道:“傷處都已包紮妥當,應該沒什麼大礙。”
青稚捂着胸口,心有餘悸地說道:“差點、差點就悶死在裡面了。”
“恐怕沒那麼簡單,”季昀之瞥了他一眼,眉心緊蹙,“不可掉以輕心。”說完,他像是身體哪裡不舒服,又虛弱地咳了幾聲,臉色是肉眼可見的蒼白。
“确實不可掉以輕心。”
他們正說着話,突然聽到一個聲音冷冷地插了進來。他們循聲望去,竟看到了梅旭!他竟然還沒有離開!
梅旭的出現如陰霾般籠罩,讓氣氛瞬間變得緊張起來,衆人眼神戒備地看着他。而他立于高處,居高臨下地俯瞰衆人,眼神冷漠,仿佛是在審視棋盤上幾顆不聽話的棋子。
季昀之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盯着他,眼中閃爍着寒光,輕身上前擋在衆人面前。他咬着幾乎無一絲血色的唇,似雪的臉上顯出幾分蒼白,整個人就像風中的樹葉,幾乎要倒下去。
梅旭嚴謹地掃了他們一遍,厲聲喝道:“你們是不是少了一個人?”
無人應答。
他察覺到了不對勁,急切地追問:“那沉默寡言的公子呢?!”
按他們原先的計謀,那女子晨早時已對娘子産生好奇憐憫,若莊裡有事她必定會不會放任娘子不管,所以才出此調虎離山之計。如今計劃被打亂,那位公子怕是也跟随女子而去,不知娘子能否同時應付二人?
季昀之眉眼淡淡道:“去哪裡是他的自由,在下可不清楚。”
“你少給我裝傻!”梅旭怒火中燒,就要朝他們發難。隻見他雙手一起,無數梅枝破雪而出,如靈蛇般纏繞住衆人腳踝,狠狠地将他們往雪下拖。他必須速戰速決,趕去找娘子!
青稚隻覺一股巨力将他往下拉扯,他慌忙抓緊地上積雪,卻如同抓不住流沙般徒勞無功。他眼睜睜看着自己不斷下沉,恐懼不禁脫口而出:“不好!這好不容易才出來,又要被拖進去了嗎?!”
季伶見狀,心頭一緊,瞥見季昀之面色蒼白,心中更加不安。他連忙朝青稚喊道:“青稚,别慌!你的皎月刀呢?!”
“哦,對!”聽到季伶說起,青稚這才想起插在雪中的皎月刀,他閉上眼睛,凝神聚氣。就在被雪完全吞噬的前一刻,他用力一揮手,銀光閃爍,所有梅枝應聲而斷,如同斷肢殘骸般散落四周。
趁此機會,季伶召喚鴉群将衆人叼起,浮在半空中。
梅旭冷哼一聲,手中再次發力,更多的梅枝如雨後春筍般破土而出,緊緊纏繞住他們的腳踝,企圖将他們拖入深淵。青稚強忍劇痛,指揮皎月刀再次揮舞,将梅枝斬斷。
“就憑你們也想逃出我的掌控?!”梅旭眼神陰冷,厲聲道:“我看你們還能堅持多久!”
話音剛落,一棵參天花樹拔地而起,直沖他們而來。無論青稚如何奮力指揮皎月刀,梅枝一被砍斷又馬上有新的跟上,一枝連着一枝接踵而至,漸漸又将他們逼入絕境。
好一會兒,季昀之像是終于回過精神來,他傳音給季伶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你讓鴉群将他們帶走,随我下去解決它!”
“是!”季伶聞言,眼神決絕,他迅速招來更多鴉群,将青稚等人帶離此地,而他自己則與季昀之一躍而下,直面參天花樹的攻擊。
“季伶!昀之仙君!”青稚驚呼着,想要追上去,卻被身後的烏鴉緊緊拉離。
季昀之從半空急速落下,神情凝重,雙指指額。隻見他指尖緩緩凝聚出絲絲縷縷金光,如初綻的蓮花,在指尖盤旋舞動。他執念凝神,雙指輕盈劃過虛空,勾勒出玄奧繁複的咒文,金光随之流轉,如一條蜿蜒的金色河流,在空中蜿蜒盤旋。他眸光一沉,決絕之色如利刃般劃過。他毫不猶豫地咬破指尖,鮮血如滾燙的熔岩般湧出,在指尖彙聚成一滴殷紅的珠子。他屈指成拳,将那血珠狠狠地彈向符咒,符咒瞬間光芒大盛,如一輪耀眼的驕陽,照亮了昏暗的天地。他身形如流星劃破夜空,攜帶着無可匹敵的氣勢,轟然擊向那棵遮天蔽日的梅花樹。
“季伶,幫我護法!”季昀之低沉的聲音在山間回蕩,帶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他唇角那一抹鮮紅,在蒼白的皮膚上顯得格外豔麗,卻透着一股決然和悲壯。
遠方傳來梅旭冰冷的聲音:“休想!”
就在他們快靠近梅樹時,數不清的梅枝朝他們擊去,像一支支鋒利的箭,發出破空聲。季伶雙手交叉于胸前,密密麻麻的鴉群将他們圍在其中,使得梅枝無法闖入。掠過繁密的梅枝,眼前便是梅樹粗壯的樹幹,季昀之毫不猶豫往那猛地将符咒一拳擊去,轟的一聲,梅樹從裡到外開始粉碎,在日出的晨光中轟然倒塌,伴着殷紅的花瓣揚起漫天塵埃。
登時,一聲巨響,季昀之身形一晃,便如折翼之鳥般轟然倒地!季伶見狀,連忙上前扶起師傅,卻見他雙目緊閉,氣息奄奄,口中喃喃低語,似是呓語,又似是夢魇。他探手輕撫季昀之額間,一片冰涼徹骨的冷汗,浸透了衣衫,蔓延至他指尖。
他暗驚,師傅竟這般虛弱!跟随師傅十餘載,他從未見過師傅如此虛弱的模樣,心中焦急萬分。他一聲又一聲地喊着季昀之,可他卻像是沉溺在夢魇中的途人,沒有絲毫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