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昀之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勾起:“活了上千年的老太婆,大人你怕是遇不見的了。”
他這話音一落,瑤光不知為何眼眉猛跳。她眉頭微蹙,将那處按住,又問道:“若不能拜見,仙君可曾聽說過那高人對此有何解法?”
“有。”
季昀之笑意更深,溫潤的眉眼輕挑。
剛将季昀蘇醒的消息告知季伶,并與他聊了一陣,青稚這才心滿意足地回到車裡。卻見瑤光端坐在車廂一角,正對着車壁默不作聲,而昀之仙君則悠閑地躺在榻上飲茶。
青稚恭敬地朝季昀之行了一禮,問道:“昀之仙君,身體可好些了?”
季昀之頭也不擡,淡淡地應道:“嗯,已無大礙。”
青稚知曉季昀之一向對他頗有意見,也就不強求對方對自己笑臉相迎,便轉身走到瑤光身邊,輕聲問道:“師傅,您為何在此?”
瑤光氣定神閑道:“我在思過。”
“為何?”
“受高人指點。”
“古古怪怪的。”青稚嘴裡嘀咕着,眼珠骨碌一轉,他又問道:“師傅,很快就要見到那位國師了,你緊張嗎?”
瑤光不解:“為何要緊張?”
“南秦國師名聲赫赫,是衆修仙者眼中的楷模,就連我遠在三生城也略有耳聞。他可是個厲害人物,活了近五百年,也不知是否已是一具枯槁的軀殼。”
“在不周山的話本裡,也曾提及過此人,能當一國的國師,确實非同凡響。聽聞五百年前,他曾有飛升的機遇,但是他卻毅然拒絕了,選擇留在人間造福南秦。”說着,瑤光不禁惋惜地歎了口氣,“如此胸襟氣度,實屬難得,未能飛升登仙,着實可惜了。
“如此厲害的人物,幸好那祝響說我們是國師的客人,不然我還真不敢去。”
“他們說是客,便是客了嗎?”
聽到瑤光這麼說,青稚這才警覺起來:“如果他們心懷不軌,該如何應對?”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瑤光淡淡地又說:“我們與他們素不相識,想必不會加害于我們。就算真有意外發生,為了八荒鏡,縱使是刀山火海,狼巢虎穴也還是得走一趟的。”
本來在悠哉品茶的季昀之,忍不住開口道:“比起以往,瑤光大人倒是謹慎了不少。”
“祝大人,慢——!”
這時,一道尖銳的男聲傳來,刺得青稚眉頭一皺。他好奇地湊上,掀開車簾一角,一人小正跑着朝他們靠近。
祝響貌似不喜此人,用眼尾睹了他一眼,越過他幾步才慢悠悠地勒下缰繩,擡起右掌示意停下。他并未正眼看男子,隻是淡淡地說:“烈陽有些晃眼,方才沒看到劉公公,不好意思啊。”
被稱作劉公公的男子并未過多留意祝響對他的态度,他有些氣喘籲籲地小跑到祝響馬側,細汗從額間滑落,衣領往上都在泛紅,仿佛都塗了胭脂一樣。
“皇上有口谕,祝大人請下馬聽旨。”
這回他聲音小了些,聽起來不再尖銳,多了點軟糯的感覺。他本就長得清秀,若不看他身上那套绛紫圓袍,倒像是個鄰家小男孩。
祝響本來萬般不情願,聽他言及是皇上口谕,就算再不情願也還是立刻下馬,側耳傾聽。
見他順從下來,劉公公略微側身,湊近祝響耳邊低語。說話間,他還不時警惕地環顧四周。
祝響越聽,嘴角抿得越緊,神色也越發不悅。最後,他粗聲粗氣地說:“知道了,劉公公。卑職這就将貴客們帶去。”随後,祝響上馬,禦馬聲起,他們本往右側分道走,如今竟改道駕去。
察覺到不妥的瑤光将視線從車壁離開,順着那掀簾一角擡眸望去,壯麗輝煌的朱牆金瓦在她眼中慢慢放大。
這回是真的要入虎穴去了。
天子一怒,血流漂杵,多少血汗下才能染出那朱紅厚牆,多少血汗才能築成那黃金琉璃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