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祝家兄妹依依惜别後,四兒喊過一車夫,付了車錢,揚起一鞭,車轅一轉,駿馬嘶鳴,馬車載着瑤光和陸堇平轱辘辘地駛向皇城。
車廂内,瑤光掀開車簾,饒有興緻地打量着沿途街景。
日光傾瀉,映照着城中車水馬龍,熙熙攘攘,叫賣聲此起彼伏,好不熱鬧。
先前她帶四兒瞬移到桂香樓,沒有走過城中,如今置身于馬車之中。,她這才發現,街道兩旁相比昨日竟多出了不少新奇玩意兒,挂滿了棱角長燈,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煞是好看。
“陸公子,今日這城中可真熱鬧!”瑤光收回目光,贊歎道。
陸堇平聞言一笑,“是啊,大家應該是在籌備下月的千燈節。”
“千燈節?”瑤光眸中閃過一絲好奇。
陸堇平想起瑤光身為神族,應該鮮少體驗人間趣事,便為她悉心解釋:“恩公有所不知,千燈節乃南秦建國以來一年一度的最大慶日,百姓皆會點起長明燈,望風調雨順,望國泰民安。”
“燈?”瑤光又問:“為何要點燈?”
陸堇平凝望不遠處長明燈上的紅字,神往道:“神在高處,唯燈可達。将願景寫上,贈與神明,祈求賜福。”
瑤光望着他,欲言又止,目光飄向窗外,凝視着那些随風搖曳的燈籠,思緒萬千。
生老病死,天災人禍,乃是人間常态,神族不可随意插手,否則隻會擾亂天道的秩序。在不周山時,她從未有聽說過這般人與神之間的羁絆,又或者說,隻是神族從未在意過。
這千燈節怕是百姓徒勞無功,一場空歡喜。
恍惚間,皇城掠過眼前,她急聲喚道:“車夫!”
“公子,恩公,怎麼了?”四兒在簾外問。
陸堇平定氣道:“無事!”接着,他朝一臉疑惑的瑤光說:“恩公,近幾日,堇平多有叨擾,耗費了您不少神力。還請容許堇平送您回府,以表謝意。”
瑤光微怔:“若謝家的人再找你......”
陸堇平:“在皇城到國師府之間,巡兵較多,他們定不敢猖狂。”
目前,瑤光的安危才要緊,他不能賭瑤光再因自己陷入危險。
國師府離皇城很近,倆人再交談幾句,便到了。
還不等他們互相道别,熟悉的聲音自車外傳來:“瑤光姑娘,可是你在裡面?”
瑤光眼眸一亮,當即掀開車簾走出,驚喜地喚道:“司幕公子?!你怎麼會在這兒?”
司幕立于車旁,望着瑤光,眉目含笑道:“青稚昨日貪杯,頭還疼着,在下剛買完些藥材回來。”說着,晃了晃手中的藥包。
瑤光暗忖:原來隻是碰巧遇上,不是并非特意等待。
這時,一隻手将挂在瑤光肩上的一小側車簾布輕輕拂走,陸堇平緩步而出,他看向眼前有些熟悉的翩翩公子,問瑤光:“恩公......這位是?”
司幕雙眼微眯,聲音清朗:“在下司幕。”
陸堇平回以一笑,拱手還禮:“司幕公子好,在下陸堇平。”
司幕随後并未多看陸堇平,而是朝瑤光伸出手,柔聲道:“青稚還在府中等藥,我們先回去罷。”
空氣中彌漫着微妙的氛圍。
未察覺到不對的瑤光欣然應下,她将手輕輕搭在司幕伸出的掌心,借力一躍,穩穩地落在他身旁,與他并肩回府。
半晌,她似是想起什麼,突然回眸,對陸堇平道:“陸公子,謝謝你送我回來!明日見!”
“明日見......”
見兩人并肩的身影漸行漸遠,陸堇平久久伫立,怅然若失地轉身走回車廂。
那司幕對自己公子那輕慢的态度,早已惹得四兒一肚子火。他一把将馬鞭塞給車夫,也跟了進去。
車廂内窗簾晃動,日光将陸堇平清隽的側臉映照得忽明忽暗。
四兒自幼與他一起長大,對他的心思自然再清楚不過。此刻見他如此落寞,忍不住開口道:“公子,為何不邀恩公同去千燈節?”
陸堇平聞言,眉頭微蹙,似是有些猶豫。半晌,他才緩緩搖頭道:“不必了。”
四兒不解,追問道:“可是公子……可是公子對恩公……”
“四兒!”他蓦地出聲:“墨寶都拿好了。時日不多,我們要專心準備殿試。”
四兒還想再勸,卻見陸堇平已閉上眼,似是并不願再談此事。他隻好歎了口氣,不再言語。
車廂内重歸沉寂,唯有車輪碾過路面的聲音一下一下地響起,像是敲擊在陸堇平心上的鼓點,一下一下,聲聲入耳。
他明白四兒的好意,隻是大事未定,縱使心中已有绮念,也唯有将情愫深埋。
方才那位公子,劍眉星目,身姿挺拔,周身散發着貴不可言的氣息,一看便知出身顯赫,絕非池中之物。而他看向恩公時,眸中所蘊含的情意,卻并非尋常朋友間的欣賞,而是一種灼熱的情愫,猶如情郎凝視心上人一般,令人心旌搖曳。
想到這,他攥緊衣袖,心中酸澀難言。
馬蹄聲嘚嘚作響,車轱辘開始滾動,司幕聽見對方離開,嘴角勾起一抹漫不經心的笑,不經意間撞入瑤光眼中。
她問:“司幕公子,怎麼了?”
司幕神态自若,淡淡道:“無妨,隻是那位公子,似乎并未認出我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