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光微怔,思緒翻轉片刻,才明白他指的是之前在宣陽府救下陸公子的事,莞爾一笑,道:“那時你蒙着面,隻露出一雙眼睛,與現在相比判若兩人,認不出你倒也在情理之中。”
她在不知不覺間,已将“司幕公子”換作“你”。
“那你當時如何認出?”司幕好奇。
瑤光垂眸沉吟片刻,緩緩開口道:“我也不清楚,但……我的靈識告訴我,那就是你。”
“靈識也會騙人。”
瑤光停下腳步,側仰頭與司幕對視,“如果我的靈識說,你不會騙我呢?”
司幕亦停下,輕笑:“那我收回。”
他們一進青稚屋中,便聽到了季昀之的抱怨,“你們倆真是姗姗來遲。”
他端坐在桌旁,手裡握着他一貫愛飲的茶,杯中的熱氣氤氲,如玉的面容若隐若現。
司幕将藥包遞給在青稚床旁侍候的季伶,細心囑咐了他熬藥的法子,待他離去,才不緊不慢地回道:“路上耽擱了。”
“不過是宿醉引起的痛症,何須用藥,稍施以靈力便可。”季昀之道,“某人怕是别有他想才這麼出門一趟。”
“能用藥時還是用藥為妙。”司幕不以為然道。
瑤光想起自己昨日為陸堇平用靈力療傷,脫口而出:“若是強行以靈力醫治,會如何?”
“你是在為陸公子擔憂?”季昀之不留痕迹地瞥了司幕一眼,緩緩說道:“倒也無妨,隻是心智易受損,易行道反天罡之事。不過,那僅限于凡人,青稚本身就是神獸一族,承受能力自然比凡人強。”
“你們昨日為何沒告訴我?!”
瑤光腦海中不斷浮現陸堇平今日的異常舉動,怪不得一向溫文爾雅的陸公子并未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吓倒,反而從容應對。
她慌忙問道:“那我的靈力,可是會影響陸公子的一生?”
司幕目光落在瑤光擔憂的面容上,解釋道:“待靈力消散,便無礙了。”
聽言,瑤光長舒一口氣。
無事就好。
他們的談話聲将仍在宿醉的青稚吵。他半撐起身,歪在榻上,捂着疼痛不止的額間,隐約看見三人圍在桌旁,其中有一鵝黃色身影。他渾渾噩噩地喚了一聲:“師傅?”
瑤光聽見呼喚聲,看着一副病怏怏的青稚,走近打趣道:“你是我見過醉酒後如此遜的人,竟會因宿醉頭痛?是該加強練習靈力了。”說着,動作輕柔地将他扶至躺下。
青稚被她這番話氣得腦仁更疼,強忍着不适,瞪了她一眼,卻也顧不得與她鬥嘴,忙問道:“師傅,昨日見你與國師相談甚歡,八荒鏡可是借到了?”
“借到了。”瑤光道,“隻是八荒鏡需得月圓之夜才能解開封印,國師允我們後日再去取鏡。”
青稚喃喃道:“十五......是後日。也快了。”他頓了頓,又問:“那之後,師傅有何打算?”
瑤光眼神幽深,語氣堅定:“若梅夫人所說為真,我便不計性命追殺六重紫為師門報仇,再踏上曆劫路。”
青稚:“若為假呢?”
瑤光聳肩:“那我便繼續在人間曆劫。”
在一旁聽着二人交談的季昀之笑了,“感情你這隻是多了一段師門仇怨,最終還是要曆劫成神呀?”
瑤光搖頭道:“你不懂,神靈必須在五百年内得成神,而我已苦修四百六十九年,若再不成功,可是會灰飛煙滅。”
聽到瑤光會灰飛煙滅,青稚心中一緊,下意識地攥緊了瑤光的衣袖。瑤光輕輕拍拍他的手以示安慰,他才緩緩松開。
瑤光的話像是無稽之談,聽得季昀之直蹙眉,“如此虛誕之說,是誰跟你說的?我在天界多年從未耳聞過這等傳聞。莫非,有人在诓騙于你?”
明明是酷暑的風此時出奇的有些涼意,瑤光強壓下腦海中浮現的種種可能。她堅持己見:“絕不可能!不周山上的神族與仙子都是這麼說的。”玄霄和白冕都曾親口告知,他們絕不會欺騙自己。
季昀之:“我當年在天界看到活了上千年的神靈比比皆是,神靈五百年内不成神必死之說,一聽便假。”
望着季昀之笃定的眼神,瑤光心中一慌。
青稚猛然想到:“若這是假的!那說不定,從一開始他們就在騙你。這就跟梅夫人所說的合上了!你其實并不隻是不周山的神靈,你還有前塵往事。”
瑤光心中如驚濤駭浪,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屋門。
是啊,如果神靈五百年内不成神必死的說法是假,那從一開始起豈不也是假的?整個不周山都在騙自己,包括白冕......
她猛然一驚,那南海夢蝶呢?!
它真的要帶自己去曆劫嗎?
瑤光向來藏不住事,心中巨變寫在臉上。緊跟而上的司幕走近她,握住她的手,輕聲安慰道:“等後日照了八荒鏡,前世今生,真真假假,自當有結論。你不必憂心太多。”
手中的冰涼一點一點地消去她心中的燥熱,那雙琉璃般的眼眸中盛滿純粹的關切,瑤光猶疑地點了點頭。
我的靈識是對的,對吧?
你是不會騙我的對吧?
司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