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之雯沒有說話。
何瑜便自顧自地繼續說下去:“我代他向你道歉了,他這個人就這個性格,專業上的事情軸得很,你知道為什麼要招募新的吉他手嗎?”
宋之雯搖搖頭。
“因為上半學期的大學生音樂聯賽,吉他手彈錯了音,導緻伴奏跟不上,直接輸掉了比賽。事後齊揚把吉他手罵了個狗血噴頭,人家沒受過這樣的屈辱就負氣走了。”
宋之雯聽得一愣一愣的。
何瑜啧啧稱奇:“你是沒聽過那場罵戰,太精彩了,從專業性罵到團隊責任意識,到最後齊揚索性來了一句我不唱歌去彈吉他都比這效果好,并演示了一段solo,吉他手氣得說那你去彈吉他好了,還要唱歌幹嘛,然後摔門走了。”
宋之雯的眼神已經不能用震驚來形容了,何瑜生動的講述更是吸引了一大群女孩子圍在她身邊,纏着她:“老師你還有什麼關于齊揚的事情?多給我們講講吧。”
“好啊。”何瑜往椅背上靠了靠,“正好我也休息一下,我跟你們講,齊揚和樂隊的人也沒少吵。因為他的要求特别嚴苛,經常一練就是好幾個小時,無數次的推翻重來,時間久了肯定有人受不了,不過他就一句話,受不了可以走。”
有好幾個女孩子眼裡閃爍着崇拜的光,輕輕推了推何瑜像是撒嬌似的:“那齊揚對你也這麼嚴嗎?”
何瑜笑出了聲:“對我他還是不敢的,所以樂隊的人都盼望着我過去拯救他們,有我在他們就好過一點。”
這回宋之雯也忍不住笑了,旁邊也附和着嗤嗤的笑聲。
“所以别太焦慮,你不是一個人。”何瑜拍了拍宋之雯的肩,“不過齊揚這個人也并非不近人情,有時候還會和你開開玩笑,我們專業老師也拿他沒辦法。”
“哦?”宋之雯被吊起了興趣。
“有一回音樂鑒賞講到莫紮特,順帶提了一下他的好朋友薩列裡,他就站起來說其實莫紮特和薩列裡的關系并沒有那麼不好,還舉了很多例子證明他們關系好,并就海頓和薩列裡誰跟莫紮特關系好掰扯了半天。後來我們那個教授實在看不下去了,讓他講點與課堂有關的内容,并說你是學吉他的彈琴不會隻彈C大調吧?因為C和弦是吉他最簡單的和弦,結果你猜他怎麼說?”
宋之雯想不出,很誠實地搖搖頭。
“他說我不止會彈C大調,還會彈A大調,G大調,降B大調,降E大調等等。”
女孩子們已經笑得停不下來了。
“不過我後來發現他沒吹牛,真的。”何瑜肯定地點頭,看大家還想聽,又伸手推了她們一把,“好了,繼續練習了,不然時間都沒了。”
“怎麼樣?是不是心裡好受了些?”何瑜轉過身來問宋之雯。
宋之雯點點頭。
“你有不懂的就問我吧,初學者我理解的,别不好意思。”何瑜朝她伸出了手,拿過吉他又給她示範了一遍打弦。
宋之雯認真地盯着她起落的手,感慨道:“學姐,你真好。”
何瑜綻開了一個笑容,在窗外陽光的照射下格外明麗。
忙碌的九月總算結束了,十一長假給了這群還沒适應大學生活的新生一個緩沖的時機,最後一節課下課就有潮水般的人拖着行李箱朝門口蜂擁而去。
宋之雯也回了趟家,剛到家門口,就聽到裡面有一陣很響的音樂聲傳來。
她内心估摸着又是自己的老爸卡拉OK瘾犯了,往裡面走了點,果不其然宋岩峰正左手舉着有線話筒,右手跟着節奏揮舞着,對着屏幕沉醉地重複一句話:“Will you still love me tomorrow?”
“Will~you still~love~me~tomorrow~~”唱得雖然技巧上不足,但氣勢上是足夠了。
這台自帶卡拉OK的電視是老物件了,從宋之雯出生起就有了,當初買來就是為了滿足宋岩峰唱歌的需要。聽奶奶說宋岩峰從小就有個音樂的夢想,隻是被那個年代的人以考個中專好找工作為理由扼殺了,因此這台卡拉OK就成了他排解情緒的出口。年輕的時候他還會約上公司裡的幾個朋友來家裡喝酒,喝完大家一起嚎上幾嗓子。宋之雯也跟着他們學會了不少童安格、譚詠麟的歌。但漸漸地大家都人到中年,被家庭瑣事纏身,來的人就少了,隻剩下宋岩峰一個人孤獨地對着這台電視唱。
一曲完了,宋岩峰這才注意到站在旁邊的女兒,尴尬地笑笑:“沒吵到你吧?”
宋之雯搖搖頭。
“他啊,這麼多年就會唱一句英文,逢人炫耀自己會英文結果說來說去還是那句。”于愛麗從廚房裡探出頭來,“你也别光顧着唱了,還不快過來幫忙。”
“哎,來了來了。”宋岩峰放下了手裡的話筒,轉頭對宋之雯說,“都到飯點了,餓了吧?趕快洗手吃飯。”
果然距離産生美,這一個月沒回來,于愛麗女士的态度就發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轉變,跟暑假嫌棄得不行的樣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你看看你,整個人都黑了一個度。”于愛麗指了指宋之雯的臉蛋,“怎麼不多塗點防曬?”
宋之雯摸了摸臉:“一天七八個小時的紫外線照射,再好的防曬也頂不住啊。”
“小姑娘嘛年輕,很快就會白回來的。”宋岩峰往她碗裡夾了點肉,“多吃點。”